孙泉源当晚讲话的意思很明确:先把沟里吵架、打架、骂街、指桑骂槐、拉呱骂的现象压下去。没经群众商量,他以队下的名义直接规定:对于打架,吵架的事情,不评判,不评理。队下是搞生产的,不是法院,对吵架、打架这事儿不管。影响生产队生产就是犯了规矩,就是要处罚。只要有人看见你骂街,在沟里拉呱着骂,更不要说打架,只要参与,直接扣工分;再严重,直接扣粮。他所说的“直接去你家里面缸里挖面。”那是不可能的。但从仓库直接把粮食扣下,这是说到必然能够做到。他掌着大权,这不唬人,大家也都知道。
当晚大家讨论,很快订出若干条规矩,沟里人都按规矩走,谁犯规矩,罚谁,别叫委屈;再有就是要发展队下经济。说到经济,他口满,他卖能。社员们愿意听。但都觉得他说得过了头。他说:“劳动日值提到五毛钱可以不可以?”
大家都说“不容易。四毛钱还过不去,那就别说五毛钱了。”
孙泉源说:“说四毛钱不容易,过不了五毛钱,那是领导无方,那是领导无能,不怨我们群众。群众服管,你没能把工值靠上五毛钱,只能说是你领导无能。我们今年就要让工值跃上到五毛钱。”
没人相信劳动日值能靠五毛钱。大家觉得他是逞能,都起哄,有人带点儿怂恿,又带点儿看笑话,带点儿讥笑的样儿说:“那你就带领大家,创出个奇迹。让大家高兴高兴。别说五毛钱,只要上四毛就行。能上四毛,大家都说你是英雄。”
孙泉源心不虚,脸也不红,感觉很坦然,问:“咱们沟里最好的年份一个劳动日值多少钱?”
这话题最能引出大家的兴趣。大家都说最好的年份,也就四毛几。本来这话题还能继续说下去,只因夜已深,明天大伙还要去地里干活,孙泉源带着爱护大家的口吻说:“夜深了,大家都回去吧。躺到床上,多想想队下的事情。为着咱队下劳动日值能奔上五毛钱,大家可以提建议,可以起高腔,可以发脾气,可以争论,只要你说的有理,队下会采用你的建议。”他没说给与奖励,因为那时候的大气候不允许物质奖励,他也不能犯了当时的规矩。
散会了。大家转眼都已散去。多麦、会计还有几个有脑子的人,还都不愿离开,他们还想继续探讨队下的事情。他们都认为:最重要的是要提起沟里的人气,把生产搞上去。他们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天上清冷的明月告诉他们:夜已深了,大家需要休息。
孙泉源跟会计及那几个有脑子的人说:“今天先说到这里吧。咱们都回去吧。明天还得干活。回去躺到床上睡不着,可以想咱队下的事情。”回头又跟多麦说:“明天开会以前,咱们还是先碰一下头,把事情说住了,按照咱说住的往下说。咱们讲话时,不可不商量,自己不可武断,不可把话说过头了。说过头话不好。今天晚上说让订个规矩这话,我没跟你俩商量,是我觉得订个规矩,只会好,不会坏,所以没跟你们商量就把这话说出来了。没想到社员们还都好说话,大家热情高涨,七嘴八舌,一条一条也都订出来了。这就是章法。看明天还有没有骂街的。明天若还有骂街的,那就根据今晚定下这条条框框,照死里罚。我还不信有还几个不要脸面,我还不相信骂人的能有多胆大。我还真不相信明天有人敢骂人。”
多麦和会计都说:“你说的对,我们还没想到呢。这规矩定下以后,明天有人再骂街,那就照狠处处罚吧。咱们的意见先统一一下:都不准替犯事儿的求情说开脱话。咱们得先做到咱自己不犯规矩。不能让社员撇咱们嘴去。”
孙泉源说:“这话说得好。咱当领导的,就是要以身作则,把自己身子站直了。咱不犯规矩,咱都按规矩办事儿。咱们做到咱们家人也不犯规矩。咱家人犯了规矩,咱们不可护短,惩罚也要照着重处下手。只有这样,才能让沟里百姓服气。咱们带领群众搞生产,要定个目标。咱们要让大家知道,咱们带领大家就是朝那目标走的。谁敢挡道,谁敢阻挡咱们朝那目标前进,咱们对他就会下狠手。这要让大家知道,这要让大家都明白。”
多麦说:“你这提法很好。我一百个赞成。说起来我是个队长,可我觉得我的能力有限,我办啥事儿以前,我必定跟大家商量。明天开会以前,咱们还是先碰头,把调子定下来,咱们都按咱们说定的调子走,那样也就不会出问题了。泉源呀,今天你说的工值要靠上五毛钱,这话说大了。年终达不到,咱们就没了脸。泉源呀,即便咱们现在使劲儿,只怕也难实现。你想想,咱们这里是产棉区,一亩地能产多少棉花,咱队下总共才能有多少亩地?收入全靠种棉花,即便皮棉能上65斤,只怕这工值四毛钱也难以实现。何况这60斤皮棉就是一大关,想突破,实在是难。咱说这劳动日值靠上五毛钱,可真是过头了。只要提到工值,这都是硬头货。那怕是增加一分钱,咱都不敢随便说,说过之后,实现不了,咱们脸上就下不来了。咱们就会难堪。”
这话说得孙泉源不好意思。但他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笑着说:“队长,我是你的胳膊,我能帮你实现这个目标。我不会瞎说,你相信我,我说出来的话,是能够实现的。”
多麦说:“你说到哪儿,我听到哪儿,咱也别说这队长保管的,只要能把咱队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