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擦了把脸,想起谢五郎喜洁,又拧了帕子仔细地擦了一遍。热腾腾的水汽蒸的脸蛋红扑扑的,连耳尖也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她呆呆地看着小铜盆中的倒影。
好一会,她懊恼地叹了声,对着倒影说:“你真没出息,有什么好脸红的?”
顿了下,她又气嘟嘟地说:“可……可是他是谢恒呢。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又顿了下,她的指尖轻触水中倒影,指尖打着转儿,倒影慢慢化了。
她收回手指后,倒影又回来了。
她看得发怔。
上天庇佑她,赐予她窥测天意的神技,所谓有得必有失,可这几年来她一直都不知上天赠她神技后又取走了自己的什么,如今她知道了。
上天取走了她的心,让谢五郎成为自己的劫数。
崔锦原以为谢五郎只在客栈里住个一两日的,未料这一住便是七八天。直到第九天的时候,谢五郎才带上崔锦离开了青城。
驭夫驾着马车,缓缓地往秦州洛丰驶去。
马车辘辘作响。
崔锦坐在马车里吃着马蹄糕。
离开青城的时候,崔锦方彻彻底底地了解到谢五郎到底有多好甜食。杏花楼里每一样糕点都包了好几份,装了半辆马车。
当时她惊讶地说:“恒郎能吃得完么?”
之后事实证明,她那句话问得有些多余。她啃着马蹄糕,看着谢五郎慢条斯理地吃着杏花酥。这两日来,谢五郎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将糕点当了主食,他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多。而最奇怪的是,他竟一点儿也不会腻。
她吃了四五块的马蹄糕后,半个月之内都不想再碰了。
可是谢五郎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她忍不住说道:“恒郎,吃这么多甜的对身子不好的。”说着,她掀开车帘,与外头的阿墨说:“你们家郎主吃这么多甜的,怎么你们也不说一说?若是因此得病了可就糟糕了。”
阿墨说:“郎主每成一事,总会放纵一番。”
崔锦微怔:“成什么事?”
阿墨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眉眼,并没有多说。崔锦这时也知道自己多问了,索性放下了车帘,刚转过身坐好,她便见到谢五郎吃完了最后一块杏花酥。
他姿态优雅地擦着嘴,轻描淡写地说:“何公一族不再存在。”
她轻呼了一声,惊讶极了。
谢五郎面上有了一丝笑意,“想听?”
崔锦应声。
他拍拍自己的身边,这一回崔锦干脆利落地坐在他身侧,且还主动握住了他的手,眼巴巴地喊了声“恒郎”。
谢五郎很是受用,微微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他说:“何公是太子的左臂右膀之一,原先不该这么快除了他的,只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对你下手。我谢恒倾心的女人又怎能任由何公欺辱?”
吃饱喝足的谢恒有了说故事的兴致,慢慢地给阿锦说着自己的部署。
崔锦听得瞠目结舌。
此时方知自己与谢五郎果真还差得很远。
她说:“恒郎提前收网了,可会有影响?”
谢五郎说:“并无大碍。”
崔锦知谢五郎只是说得轻巧,没有在最好的时机收网定会损失不少。他不愿告诉自己,想来是不愿她有负担。
如此一想,崔锦觉得自己又挖掘出了谢五郎的一面——他也是有体贴之处的。
“三月初五。”
“啊?”崔锦微怔。
他低声说:“我送你到洛丰,随后返燕阳。你生辰那一日,我会到洛丰。”
微微一顿,他又说道:“信不能停。”
崔锦刚回到崔府,阿欣便两眼泪汪汪地扑了上来。
“大姑娘大姑娘,你回来了。都是阿欣不好,要是阿欣当时在大姑娘身边,大姑娘就不会被人抓走了。是阿欣害得大姑娘受苦了,阿欣再也无颜面对大姑娘了。”
崔锦不由失笑。
“此事不怪你。”
何公蓄谋已久,连谢五郎身边的暗卫都避过了,又何况是天真懵懂的阿欣。她轻敲她的头,说:“小声些。我去给爹娘请安。”
阿欣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拉住了崔锦,说道:“大姑娘,老爷和夫人还不知此事。”
接着,阿欣又将那一日的来龙去脉仔细与崔锦说了。
那一天,阿欣刚叫了马车过来,定睛一望,大姑娘的影儿都没了。她跑去茶肆一看,人也不在,悄悄地回了崔府,也不在。
她登时吓得六神无主,当时她也不敢告诉老爷与夫人,心中盼着大姑娘只是有要紧之事先离开了,比如被燕阳城那一位贵人带走了。
然而,她等到宵禁的时候,大姑娘还是没有回来。
这下真的把她吓得魂儿都快丢了。
幸好那时谢五郎的暗卫寻着了她,让她莫要声张,先别惊动老爷与夫人。阿欣是晓得自家姑娘与谢家那位贵人之间的事情,所以想了想便也点头了。
她与老爷夫人说,大姑娘觉得开春将近,想着去阳城游玩。
老爷夫人倒也没有多问,想来是信了。
之后,她战战兢兢地等了八天,终于在第九天的时候,收到了大姑娘报平安的信。她这才安心下来了。然而她也没有想到大姑娘竟然隔了将近半月才回来了。
这将近一月的时光里,每每见到老爷与夫人,她就格外心虚。
幸好现在大姑娘回来了。
末了,阿欣小声地说道:“大姑娘,这次多亏了燕阳城的那位贵人呢。”若非是他,如今大郎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