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穿过长廊,却没有走过去。
下雨了。
龙五也走了回来,他不喜欢淋湿自己的衣服。
无话。
长廊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人手里提着盏纸灯笼,从阴暗的长廊另一端慢慢地走过来。
灯光照着他满头白发,也照着他的脸,正是胡力那忠实的老家人。
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他早已学会将悲痛隐藏在心里。
“两位还没有走?“
“还没有。“
老家人慢慢地点点头,道:“两位没有走,可是老爷子却已走了!““他走了?“
老家人凝视着廊外的雨脚,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实在也想不到他老人家会忽然一病不起。““他是病死的?“
老家人点点头,道:“他的风湿早已入骨,已是个废人,能拖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可是眼睛里却已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在为胡力悲伤,还是在乞怜哀求,求他们两个不要说出那老人的秘密。
林墨看了看他,缓缓道:“不错,他一定是病死的,我早已看出他病得很重。“
老家人目中又露出种说不出的感激之色,忽然长叹道:“谢谢”
他叹息着,走出了长廊。
龙五道:“外面还有雨,你要去哪?”
“去替老爷子报丧。“
“到哪里去报丧?“
“到秋夫人那里去。“龙五怔了怔,老家人的声音里忽然又充满了怨恨,“若不是她,老爷子也许不会病得那么重,现在老爷子既然已走了,我当然一定要让她知道。“
老家人慢慢地走出去,手里提着灯笼,很快就被雨打湿,打灭。
但他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还是将这没有光的灯笼提在手里,一步步走入黑暗中。
柳长街不知从哪蹦了出来,跟在老人后面。
林墨看着持续不断的雨水,叹了口气,也要跟出去。
龙五拦住了他。
“秋水夫人到底还是我的妻子”
胡力很老了,有名声,有地位,那是他辛苦奋斗多年才得来的,老人贪财,只因为老人已看透了一切,已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比钱财更实在。
但是胡力几乎已经真的看透了一切,他自然知道钱财有时候是最无聊最没有用的东西,怎么会为了钱财而放弃名声做下如此大案?
在这背后,一定还有个幕后黑手操纵着这一切。
而现在刀疤老人明显是要找秋水夫人报仇,那幕后黑手是谁实在是再明确不过了。
所以龙五此时已明白一切,但是放任别人找自己妻子的麻烦,这不是男人所为,拦住林墨也算是仁尽义尽了。
林墨知道的更多,这件事的始末就是秋水夫人抓了真正的胡月儿,要挟胡力作案,顺带坑一波龙五,“我本来是想再次见识柳长街的武功,可是能和你交手也不错”
“更何况,你不会下死手,我却会出全力!”
剑若惊鸿!
......
柳长街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当亲眼看到秋水夫人就是那个精灵古怪自己朝思暮想的胡月儿的时候,他还是很悲痛。
为什么是你?
刀疤老人,在阴森凄凉的孤灯下,显得格外凄凉,他沉声道:“老爷已经把后事安排好了,那些东西会回到它们原来的主人那里去”
老人对柳长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却率先攻向秋水夫人。
不管是谁,想要干掉他最少都需要消耗五六成的气力。
在那之后,在对上柳长街,又有谁能赢?
......
龙五拥着貂裘,斜卧在短榻上,凝视着窗外的枯枝,喃喃道:“今年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下雪?“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也没有期望别人回答。
秦护花一向很少开口。
——一个人开始变得会自言自语的时候,就表示他已渐渐老了。
龙五忽然想起了这句话,却忘了这句话是谁说的。
“难道我真的已渐渐老了?“
他轻抚着眼角的皱纹,心里涌起种说不出的寂寞。
秦护花正在替他温酒。
龙五又想起他和柳长街的对话:
“像你这种人,只不过是个小城中的捕快?“
柳长街点点头,道:“你们都查不出我的来历,只因为你们都想不到我会是个捕快。“龙五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确想不到。“柳长街道:“你们遇上了我,也只不过因为上面凑巧要调我来办这件案子而已,否则你们只怕也一样永远都不会知道世上有我这么样一个人的。“龙五道:“你说的是真话?“
柳长街道:“你不信?“
龙五道:“我相信,但我却还是有一点想不通。“柳长街道:“哪一点?“
龙五道:“像你这么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去做捕快?“柳长街道:“我做的一向都是我想做的事。“
龙五道:“你本来就想做捕快?“
柳长街点点头。
龙五苦笑道:“有的人想做英雄豪杰,有的人想要高官厚禄,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利,这些人我全都见过。“柳长街道:“但你却从来也没有见过有人想做捕快。“龙五道:“像你这样的人的确不多。“
柳长街道:“但世上的英雄豪杰却已太多了,也应该有几个像我这样的人,出来做别人不想做也不肯做的事了。“他微笑着,笑容忽然变得很愉快:“不管怎么样,捕快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