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
然而程平终究还是失望了。
虽然没有带秦卿，可是顾修还是会每天抽时间和她打电话腻歪。哪怕被程平安排在和他同一间房，顾修依然会躲在阳台或者厕所打电话，而程平不止一次偷听到不堪入耳的内容。
程平试过委婉的暗示，也试过语重心长的劝说，最后甚至撕破脸皮指着顾修的鼻子破口大骂。
而顾修所有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无论劝说斥责还是辱骂挖苦，他都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整理当天的资料，为第二天的谈判做准备。
顾修的努力没有白费。半个月之后，谈判尘埃落定，结果十分理想。协议最终签下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后他将一纸辞职信交到程平手里。
“你什么意思？” 程平黑了脸，“批评你几句，你还耍起脾气来了？”
面对程平的斥责，顾修第一次抬起了头。于是程平第一次知道，当顾修每一次沉默地低下头时，藏起了怎样的痛苦。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顾修低声道歉，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跟随外交部的行程，顾修直接飞回了秦卿身边。
“我好想你。” 他紧紧搂着秦卿的腰，将脸埋在她胸前。“我不去外交部了。秦卿，你养我好不好？”
“怎么了？” 秦卿又惊讶又担心，“出什么事了？”
“我辞职了。” 顾修蹭在秦卿怀里，低声哀求道，“你养我好不好？让我做你的小狗好不好？我会很乖的！”
“好，我养你。” 秦卿按捺着担忧，温柔地拥抱他，“别怕，我会一直养着你的。”
顾修低低地嗯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
在顾修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程平就已经后悔了。
无论顾修私底下有怎样的毛病，他在工作上的能力有目共睹，认真负责的态度更是无可挑剔。哪怕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他依然硬扛着他的冷言恶语，只为了确保最后一次谈判不出纰漏。
这半个多月，顾修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程平突然不敢回顾自己之前的嘴脸，不敢去想自己的言语态度有多伤人。
打顾修的电话，不接。打秦卿的电话，不接。打苏仪的电话，不接。
找上门去，也没有人开门，仿佛这一家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是程平知道，他们在家。夜幕降临之后，他看见窗口亮起的灯光，只是再去敲门，门内依然一片死寂。
顾修不愿意见他。
是啊，顾修凭什么还要见他呢？程平苦笑地想，人家原本好端端地做着总裁，是他非要将人挖去外交部，却又……那样对他。
最后程平去找了秦少将。无论如何，他欠顾修一声道歉，需要有人转达。
“道歉？不需要的。” 秦少将冷笑一声。“他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程平瞪他。
“你知道吗？我警告过他。” 秦少将不看程平，自顾自道，“就算不愿意跟着你搞情报，他也不应该表现出来。就装不知道不是挺好吗？抓紧时间从你这里多捞点好处，等你挑明了再拒绝你，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程平的脸色变了。“你是说……”
“傻小子不听劝啊！” 秦少将喟然叹息。“说什么……你们是战友。你对他好，他怕让你失望，不想你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结果，呵！”
程平心里简直乱成一团。
他的身份暴露了。
还有顾修……这真的是个傻小子！他故意露了马脚！故意让他发现！他，他……
“顾修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避而不见，有多少是愤怒，又有多少是被人背叛的伤心？
“你肯定调查过顾修。知道他的成长背景吗？” 秦少将自顾自说话。
程平定了定神。“他是顾家的长子嫡孙，父母健在，感情很好，有个弟弟……”
秦少将摇了摇头。“顾家规矩严，犯了错都是直接打一顿。他的父亲爱妻成狂，不允许孩子分享妻子的关爱。据我所知，顾修小时候经常被父亲打得爬不起来，却从来没有被母亲好好拥抱过。”
看着程平眼中的震惊，秦少将苦涩一笑。
“他是一个非常非常缺爱的孩子，所以对别人的善意格外敏感。”
“就像是街上的流浪狗，只要你给他一块肉骨头，他就会记你的好。之后你再打他骂他，他也不会怪你，只会自卑自己太脏太丑，不讨人喜欢。”
“他会远远地跟着你，看你平安到家才默默离开。如果你遇上危险，他拼了命也会保护你，然后带着流血的伤口逃走，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程平。欺负这样的流浪狗……你不亏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