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关上水,裹了浴巾从容推开浴室玻璃门,从水雾里赤脚踩上卧室地毯。
浴室门口是她刚才扔下的床单,上面一小片血渍,李毓坐在床上,关心道:“我抱你几百次也有了,怎么还流了血?梓童是月事到了吗?”
“你就当我月事到了吧。”徐徐乜他一眼,见他牛仔裤白衬衣穿地恰到好处,许是李毓在她心中积威太甚,总觉得这么简单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能显出来高人一等的贵族气质。看这一身衣裤在他身上无处不熨帖,徐徐心中气恼——他果然不是不会穿,只是在装而已。
徐徐背对着她解了浴巾,手一松踩在脚下,从衣柜抽屉里取出一套内衣,大大方方当着他的面往身上穿。
现在已经是深秋,白日天高云淡,夜晚月朗风清。徐徐为了节省租金,房子装好晾了两个月就搬进来了,直到现在还偶尔能闻到家具崭新的味道,徐徐怕甲醛中毒,一年来只要不下雨,窗子就全部开着通风。此时卧室里就有微风轻轻路过,气温有点儿低,她潮湿的肌肤上汗毛微微竖立,激起一层细微的鸡皮疙瘩。
徐徐双手背在后面扣上背扣,又套了一条加绒运动裤,然后翘着脚在衣柜上层翻出一件绿色一字领毛衣套在身上,弯腰卷起地上床单抱在怀里,看了看依旧端正坐在床上的李毓道:“你要不要洗澡,我跟你说一下怎样调水温。”
李毓无可无不可得点头,随着她进了浴室,里面雾气刚刚消散,玻璃上凝结着一层水珠,两个人挤在几个平方不到的狭小空间里,李毓仿佛连呼吸都落在她的脖子上。
徐徐收敛心神,说了水温调节方法,又讲明白了香皂和洗发水等洗漱用品的用法,又专门像对待三岁小孩一样讲了刷牙的正确姿势,为了讲解方便,她还专门示范一次。
临退出去又道:“衣服放在洗手盆旁边,我去收拾一下弄点儿夜宵,你不是想要出去看看吗?等会儿吃完饭正好出去走走。”
李毓静静看着她关上门退出。自从她一觉醒来,言语动作间就多了一种对他不在乎的态度,仿佛一觉睡醒就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外人一般。这一整天徐徐的态度一直在变化,李毓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种变化,才会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强迫她欢爱,仿佛看到了她正在走远,想要尽力抓住。
没想到用错了方法,竟然适得其反了啊……
李毓轻轻呼出一口气,迎着led光,饶有兴致得拨弄牙刷柔软的刷毛,又蘸了牙膏放在嘴里品尝,似乎也不是完全按照徐徐说得方法在刷,倒是玩弄的居多。他一边刷,一边低头摆弄热水器的调温手把,热水带着雾气压在他肩背厚实的肌肉上,又顺着脊背汇成几缕向腰背收窄处流淌,他玩儿一会儿,又去拨弄下面水向导流的阀门,过了好一阵子才洗完出来。
客厅原本摆了一地的东西早已没了踪影,阳台上那个月白色带圆窗的方橱正在嗡嗡震动,从那里传来阵阵水声,这种东西叫做“机器”,徐徐说过,他也已经看过洗碗机怎样洗碗了——制作的确精致机巧,虽不知是何物牵引制动,倒也不算完全无迹可寻。几千年前的古人还在茹毛饮血,此处若真的已经过了几千年,能做出这种东西或许也不算匪夷所思。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古人”在她这个“现代人”心里又是个什么模样……
徐徐面前看着一碗汤圆,正坐在餐桌前等他。略有些湿润的长发在肩膀上微微蜷曲着,一只铺散到后背,发梢打着卷儿贴在毛茸茸的翠色衣衫上,微微沁了一小片水。据说宰相家的女儿们只有她一人头发这样,李毓却很喜欢它们卷起来的样子。
餐桌正上空三盏花苞样的吊灯,橙色灯光把她的脸照得格外柔和。
李毓走过去坐下,徐徐把那碗汤圆推到他面前:“中午剩下的饺子我热一下吃过了,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儿,逸之试试好不好吃?我手艺不好,会做的东西也不多。”分明是谦逊体贴的话,徐徐说出来却有一种不够真心的感觉。
应该是自己太敏感了,李毓暗想,冲她点头道:“辛苦你了。”拿起瓷勺舀起一个汤圆放在嘴里,又赞许说:“味道很好。”
徐徐抿嘴笑一下,拿了毛巾站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
李毓的头发黑亮而浓密,长长了以后为了坐卧方便也不是没有修剪过,此时散开来正好到腰臀以下,坐下的时候发梢刚好触及椅面,正是平时经常修理保持的长度,倒是比徐徐现在的头发还长一截。
徐徐拿吸水毛巾给他包起来,挽成两道用头绳扎一下,又坐回旁边,温和道:“逸之,过一会儿吃完饭我先帮你把头发吹干,我们再出去散步。现代人生活节奏快,男人都是不留长发的,等一会儿出去走走你就知道了。”又学着李毓曾与府中西席说话的商量口吻,继续道:“短发虽然看起来像是受了髡刑,这里的人却都是这样的,与髡刑没有什么关系,大家觉得这很正常,连国家主席和总理都是这样,国家总理就是一朝宰相,不会有人觉得它像是犯过罪,而且短发容易打理,容易洗也容易干,不如……”
徐徐感觉李毓身体明显一僵,仍坚持把话说了出来:“不如我们抽时间把头发修剪一下,这样以后出门不会过于显眼,剪下来的头发我会为你好好保存,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