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真是什么时候都有霸道不讲理的人,先来后到不懂啊。
那粗壮汉子把地排车往地下一放, 扑打扑打地就去了发货员的办公室。
很快莫茹就听见他大嗓门传来,“钱组长, 快点给我们先装车, 我们还等着上墙呢。”
莫茹下了地也过去看看, 就见那办公室正排着几个人, 正好轮到周明愈, 现在那汉子一喊就想给截糊。
钱武道:“排队排队,就还有两千块砖, 两千块瓦,三百片脊瓦了, 不够的明天再来啊。”
那汉子一听立刻把前面几个人扒拉开一下挤到前面,“我包圆了啊, 都回去吧,明天再来。”
末尾的几个人问问前面都要多少,算算真轮不到自己只好算了,不过也不肯走就在窑厂猫一宿, 明天再排队。
就算有条子也不一定有货, 没有办法的事儿, 谁让有些人喜欢开空头支票寅吃卯粮呢, 还没有砖瓦存货就先卖了。
这一点周明愈想到了, 在镇上的时候就问过那位副社长陈刚, 知道有的领导会开空头条子。比如说窑厂没有给他那么多份额, 他却开了很多条子,有一部分就是空头条子,需要排队等货。这样一来也坏规矩,你只有一千的额度你开了一万,那人家有一千的开了一千,岂不是被你给顶了也要去排那九千的队?
后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实际份额的叫实货或者实心条子,空白的就叫空头条子,空头条子要排在实心条子后面,把现货都给实心条子才行。
实心条子是已经给窑厂付过钱的,而空头条子只是买货人付给开条人,开条子的却没给窑厂,所以这个钱只能当做排队的资格。
供不应求,就是这么乱。
那汉子问周明愈,“老乡儿,你买什么?多少?”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两百块脊瓦,不多。”
那汉子急了,“三百块我都包圆了,你要两百我买什么?你还是明天再来吧啊。”
周明愈看看外面,“你可以明天来排队。”
他刚才还庆幸自己运气好,当天来居然就能提到货呢,要是运气不好,来了没货就得等,有的等上三四天还没货,等不及就走了,结果过两天再来还是没货继续等好几天。
甚至有人排上一个月的也有,因为都不在眼皮底下,来回都要一天,消息不灵通就耽误事儿。
这么好的运气,他怎么能浪费,谁知道下一次来是不是也要等上几天。
更何况他是实货条子!
那大汉看他长得也高大结实,浓眉长眼的,不是那些瘦不拉几细胳膊细腿好欺负的人,就咧嘴笑了笑,“老乡儿,和你商量个事儿呗。我们急着用砖瓦,你把这两百块让给我我多让给你一倍的,你下一次来提,怎么样?”
周明愈摇头,“我家屋顶没有脊瓦,眼瞅着汛期要来到时候新房子都冲毁了,不好意思不换。”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艮!”大汉本来也不是真心要和他换那么多,不过是忽悠着先把好处拿了,没想到周明愈不上当顿时就不乐意起来。
“你四处打听打听我秦桂豪,是不是个人物?你说不换就不换?”
周明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你这是坏分子土豪行径,你要是再跟我厉害我立刻就去告你。你姓秦,秦家岭的?”
坐在椅子上开提货单子的钱武看了他一眼,不禁有些好奇。
秦桂豪长得粗大,性子粗野力气也大,专门替那些空白条子拉砖瓦拿报酬的,这窑厂没有不知道他的。
这就是个有关系有门子的泼皮无赖,钱武当然也不得罪人,反正他发给谁也是发,厂里就这些货,钱早就收回来,一点都不亏本。他当然不会为了那些排队提货的人出头,只有看热闹的份儿。
最初不服秦桂豪的都被修理了,现在知道他的见了面就往后退,把第一个名额让给他,甚至有人咬咬牙出点粮食让他帮忙提货。
这个小伙子看来是不认识秦桂豪。
钱武这么一想,手上动作就故意慢了,没有去拿周明愈的条子。
这么一来,周明愈就被秦桂豪缠上,非要拿走三百片脊瓦。
周明愈当然不肯。
他看看秦桂豪,再看看和秦桂豪一起来的,扬声道:“你们是仗着人多?还是仗着力气大要欺负人了?”
秦桂豪得意洋洋的戳了他一指头,“小子,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你去告,你看看谁搭理你。我不怕告诉你,现在是咱们贫雇农的天下,读书酸秀才都被踩死了,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想干啥?”
周明愈皱眉,“你这样欺行霸市的算是坏分子,打倒“地富反坏”,你就在其中。你这是破坏……”
“呸,破坏个屁,现在整/风整的是干部,批/斗批的是地主秀才老爷,我家八辈子贫雇农,谁敢斗我?”
周明愈睁眼说瞎话道:“还就得叫你知道一下,我是民兵队长,专门拾掇你这样的坏分子,给你逮县里去当坏典型。”
他反手扣住秦桂豪的手腕子,“走,咱们去比划比划,我看看你这个八辈子贫雇农吃什么长得这么粗壮,怎么比地主老财还有肉。”
秦桂豪被他捏着内关穴,胳膊立刻酸软使不上力气,不禁哎呀一声。
他力气大是因为长得粗壮,自然比不了周明愈这种看起来长得没多特别,但是力气格外大的人。
莫茹见周明愈要打架,赶紧找地方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