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一副尊荣?
身高约一米,身着一件白色粗布短袍子,腰上一根黑色腰带束在细腰上,整副身板干瘦如一块板,根本没有任何看点。
最恐怖的是脸,脑门上一个带着红色“死”字的印章,脸上肌肉犹如被风干的肉干,没有一丝生气。一双呆滞的死鱼眼,眼球微微往外凸出;嘴唇只有一丝丝红色,上面布满细密的竖纹。
阴九渔震惊地张大嘴巴,露出两排尖利如锯齿一般的牙齿。
“啊!”喉咙里发出痛苦而模糊的嘶吼。双手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双肩不自觉地耸动。
她被自己丑哭了。
胥娇抱着手笑:“哎呀呀,每次看到你跟小公子站在一起时,我就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叹一遍,这就叫男神和鬼怪啊!哈哈哈,小亡灵,收起你的色心吧,小公子可不是你也有资格肖想的男人!”
阴九渔放开双手,垂着双臂和脑袋朝门口走。
为什么?
明明面对这么丑的自己,他也能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容。
他难道不知道吗,他的笑容才是化解她灵魂里所有怨气的阳光。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她甚至都不觉得冥界很恐怖,死亡很恐怖,不能轮回很恐怖了。
可是,这么丑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必要长期待在他身边呢?
走到他的卧室门口,看着那道低矮的门槛,阴九渔又停了下来。连进门的勇气都突然没有了。
站了一阵,一袭玉色长衫出现在她眼前。
阴九渔抬起头,就看见温润如玉的小公子。
依旧温柔地微笑着说:“小渔,原来是你。”
阴九渔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把他的样子全都刻进灵识里,刻进灵魂里。半晌才用手比划起来。
她比划的是四个字:我要走了。
比划完,食指还停在半空中,微微弯曲着舍不得收回。
忽然,这只干瘦如枯柴的手被一只修长温润的手握住。
阴九渔一愣,不敢相信地又抬头看向他。
“人界有一种礼仪叫握手礼对吧。”他微笑着说。
阴九渔赶紧点头。
“嗯,那我们也握手道别吧。小渔,希望我们就此一别再也不见,你进到罂灵界后再入善灵界,然后走过奈何桥重新进入轮回,回到人界。那便是我最想看到的。答应我,一定要做到,好吗?”他很郑重地说。
阴九渔的脑中却始终盘旋着“就此一别再也不见”这句,真的不能再见了吗?
任它盘旋了一阵才狠狠挥去,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突然收回手,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了他的双腿。阴九渔很想哭,可她没有眼泪哭不出来。
他犹如疼爱孩子般揉揉她的头,温柔地说:“傻孩子,执于一念,困于一念;一念执着,一念成魔;一念放下,天地自宽。你是从怨灵界走出的第一个亡灵,还曾助我斩杀恶魔,你创造了很多奇迹,以后,你一定还能创造更多奇迹的,心存善念,往前走吧。”
阴九渔使劲吸了吸鼻子,放开他,双手捧着朝他举起。
小公子这次一眼便懂了,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放到她手心里。
阴九渔凝视着手里的玉佩,这枚凝脂玉佩上刻着小公子的名字:褚善。记住他的笑容,记住他的名,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阴九渔双手收拢紧紧握住玉佩,最后一次看向这个绝世无双的男人,咧嘴冲他笑笑,然后转身就飞奔而去。
再见了,小公子。
地狱里是不会有春暖花开的。
阴九渔来到罂灵界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罂灵界有很多恢宏的楼宇,也有很多恢宏楼宇正在修建。修建者自然就是来这里的亡灵。
亡灵们如奴隶一般被奴役着做建筑工,监工拿着皮鞭不时抽打动作慢的灵体。不同于在怨灵界灵魂没有痛觉,在这里的亡灵竟然是有痛觉的。
此时连阴九渔都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作为怨灵界管理者的小公子是多么仁慈。可又有多少亡灵能明白他的仁慈呢?明不明白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小公子他真傻啊。
阴九渔轻松地干着这些苦力,不时还帮有的灵体抬一把。
所有做苦力的亡灵以一年为限,如果在一年内没有死掉,怨气没有暴走,那就可以入善灵界,反之被送到怨灵界等死。
这是二公子制定的筛选善灵和怨灵的办法,简单粗暴,省力省事,还很出政绩。比如这么多建筑,可都是二公子的功劳。
这奴隶般的工作几乎是没有休息时间的,更因为冥界没有白天黑夜而没日没夜。同一批亡灵有八成最后都会变成怨灵被送进怨灵界。这也是为什么小公子不断修建怨熄山的原因。
幸亏阴九渔力大无穷,才不觉得有多辛苦。
过了一段时间,大概过去有大半年了吧,以一年为期限,阴九渔离开罂灵界的期限也越来越近了。
终于得了一炷香的休息时间,阴九渔坐下来,从怀里摸出玉佩,用干枯的小手细细抚摸着。她的感官已经恢复了很多,所以也能感受到这枚玉温润的触感了。
这些日子她把它贴身带着,就好像能时时感受到小公子在身边。整个灵魂都说不出的温暖安宁。
“傻孩子,执于一念,困于一念;一念执着,一念成魔;一念放下,天地自宽。你是从怨灵界走出的第一个亡灵,还曾助我斩杀恶魔,你创造了很多奇迹,以后,你一定还能创造更多奇迹的,心存善念,往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