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一壁走进厢房,强压下顾朗带来的极度不安。在椅上坐定,芍药端了热水来煮茶,老吴则跟在最后关好门,走至一侧。
婉宁扬起小脸,认真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老吴严谨道:“与姑娘一致。”
芍药一脸迷离:“什么……什么一致……姑娘,你们在说什么啊。”
婉宁没有心思与她细细解释,只对老吴说道:“无悔和无羌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不知那顾都尉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事实上他也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无悔为何要特地请他过来?”
老吴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情,我一时半刻恐难以查到。现如今有两个疑点,一是无羌为何着急在凌晨见姑娘,二则是姜华、顾朗与姑娘您之间的关系。至于无悔,只要得知无羌的死因,他便一目了然了。”
婉宁追问道:“那死因你可有知道什么?”
老吴踌躇道:“我细细察验过尸身,确是中毒,但不见得就是食物里的毒。我没敢动尸身,因此只能推测。不过这世间的毒有千般百种,或许是接触致死也未可知。”
婉宁定了定神,问道:“无悔说大师要见我。可我并不认识他,难道是祖父有什么交代?”
老吴道:“姑娘稍候,我去无羌房里一探。”
婉宁点点头。
芍药见老五走了,方结结巴巴地凑过来劝道:“姑娘,这个案子好生复杂啊。”抿抿唇,又道“要不先休息会吧。”
婉宁摇摇头,道:“我有些心慌,你去厨房端碗汤吧。”
顾朗暂住在南厢房。站在窗下向外望去,斜斜的可以看到婉宁方前走进的房舍。他并不认识这位姑娘,只是从饭堂往出走时,闻到她身上的熏香便情不自禁的笑了。
阿丰眼里满是迷茫,见过有人开怀大笑,见过有人自嘲苦笑,独独不曾见过这样奇怪的。暗戳戳问东方道:“军师,都尉这是怎么了。像是遇见故人了很欣慰,但是那神情分明跟刀子似的。”
东方不语。如果眼神真的是刀子,只怕那林家姑娘已死了千百回。可话说回来,上一代人的恩怨,与一个小姑娘又什么关系呢。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顾朗立在窗下许久,笑容逐渐变冷,而后终于笑不出。那香的味道,与多年前他去求见的男人所焚的一模一样。彼时,他孑然一身跪在府衙,那人一脸郑重保证一切必定以生民为重,后来却是洪水漫天,哀嚎遍野。他拼死逃出生天,待一切寂静后返回找寻亲人,早已什么都没了,最终只牵出小两岁的堂妹。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个地方,只在心底默念两个名字。
丁政,林宣。
时间尚早,我们慢慢来。顾朗闭了闭眼,将思绪拔出。
东方踱步至他身边,踌躇道:“你今日既遇见了她,可要动手吗?”
顾朗回头,敛起神色。缓缓道:“杀一个小姑娘不是大丈夫所为。不杀,死去的诸人都在天上看着。”
东方看向顾朗,等他做决定。
“让阿丰夜间去。”右手揉动着左腕间的护臂,款款走至桌边。自己提起茶壶,也不管茶水早已凉透,捏着瓷杯仰头灌下。
东方便转身出去嘱咐阿丰,身后传来清冷而寂寥的声音:“能不能活,看她的造化。”
芍药去厨房端了一海碗豆苗蘑菇汤,舀出一小钵给婉宁。乳白色的浓汤有豆苗的清香和蘑菇的清甜,并不比一般高汤的味道差。
婉宁刚把手中的碗钵放下,老吴便推门而入。看了眼芍药,示意她去门口小心探看后,自怀中取出一副信封,说道:“无羌的房子已然翻遍,无悔那里也趁没人时进去查看过。只有这一封信,应当是无羌想要交予姑娘的。”
婉宁伸手接过,却是轻飘飘的只有一个信封。封面并未写收信人,只有几个字:林宣亲笔,正元一年。心头轰地一震,内心狂跳不止。手指紧紧捏住薄薄的信封,淡粉色的指甲泛出苍白的颜色。
芍药从未见过这样激动的小姐,眼中有泪闪过,下颚微微颤抖,仿佛那信封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救命稻草。不禁喊道:“姑娘,你没事吧?”
林婉宁终于跌坐在圆凳上,眼泪簌簌掉下。
芍药惊慌地看向老吴,却见后者肃穆站立,之言不发,一时也不知所措。
良久,听见婉宁空灵的声音:“信呢。”
老吴的声音带着些许挫败,说道:“我暂时并不知道。”顿了顿,又道:“我会一直盯着无悔,姑娘请放宽心。还有一事。”
婉宁心神不定,却也将老吴接下来讲的事情听了个明白。
这姜华不知抽了什么风,领着许来三人向顾朗杀了过去,结果连门都没得进。于是在南厢房后边破口大骂:“姓顾的,别以为你干的事小爷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小心雷劈了你家那疯婆子!”
骂了良久,终于把顾朗骂了出来,站在走廊上俯视着姜华,深色淡漠,并不言语。
姜华心里发怵,觉得最近流年不利,前一个老吴后一个顾朗,一个比一个不好惹。正琢磨着怎么给自己争口气,就听许来那没脑子的张口说道:“那顾丝衣呢?什么伤风败俗的女人也敢往姜府送吗?”
这话一出口,姜华都觉着过分。他虽然带着一拨人去截顾丝衣的马车,可也只是想给顾家一个没脸,并未想真的干什么,而许来这句话,是直接打了顾家的脸。
果然,顾朗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