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蹲在水边看莲心船忽远忽近,风停了便在水中央打圈儿转,一时竟到不了湖心去。便轻拂身旁的草地,寻了处干净的地方抱膝而坐。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走近,沉稳又不不拖沓,这个时候丫头们都凑到一起玩去了,想来也不是芍药,那定然是姜华那家伙了。
婉宁头也不回,等脚步声近了便揪起几朵小花,随手向后抛去。等了许久却没有意料中姜华嬉皮笑脸的声音,不禁回身看了眼,谁料正遇上那人蹲下身要与她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鼻尖距离不过两寸。
感受到她轻轻的呼吸洒在自己下巴上,饶是顾朗久经沙场铁血身躯也慢了一瞬的心跳。就见面前的丫头手足无措,双颊飞上红霞,迅速转过了身子,故作淡定问道:“大人怎在此处?”
顾朗确实是无意中到此,看见了她便走过来打个招呼。他昨日在殿中正式被授命为卫尉,掌长安城中屯兵事宜,从此便是京官,不会再回南阳去了。当天便有不少同僚相贺,但下朝后那位大人着了心腹前来,送信说有事发生,虽不是他们所谋大事,却还是亲自去料理了一番,因此把贺酒推到了今日。
南湖这边的风景宜人是出了名的,品天下的酒酿鸭子更是扬名长安城内外。这一桌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配着佳肴喝了不少酒,有人便要唱曲的姑娘来。他虽不是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却也有自己的原则,起身去了廊上只说是散散步醒酒。微风一吹倒是舒适了不少,站在酒楼三层远远地望着万家烛火,颇有一番胸怀天下之感。望向南湖那边时,就瞧见湖面上许多星星点点的光亮,略觉有趣,加之并不想在此刻停留,便只身前往。
这些事如何会细细说与一个小丫头?撩起袍子坐在她旁边,捏起她先前扔过来的花朵,粉粉嫩嫩的几只小花瓣竟也有些可爱。
婉宁久久不见他说话,还擦着自己坐了下来,距离那么近。忍不住又唤了声大人。
顾朗方冷着声道:“你一个人在这?”
婉宁实诚地回道:“不是啊,与常姑娘一道。还有言姑娘,姜二公子他们。”
顾朗好看的剑眉便皱了皱,嫌弃地说道:“你人缘倒好,出个门还约一大堆人。一个姑娘家成日与公子混在一处做什么。”
婉宁内心来气,可他所言又好像是事实,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愤愤道:“我们都是同窗,休沐了出来玩耍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顾大人何必说的这么难听。真是过分。”
顾朗见她生气,轻笑一声,“过分?我哪里过分?”
婉宁悲愤在心头,脱口道:“你堂堂一介都尉三番两次派人刺杀我,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吗?”
顾朗没想到她竟如此耿直,一时惊呆。
婉宁不过是因了前两次他伸出援手,仿佛觉得他不会再伤害自己,才敢直言指责。此时见他沉默,又有些不安,不再说话。
一时有些沉默。
顾朗缓缓开口道:“灵山寺确是阿丰。我说是认错了人想来你也不信,但当时确实是无奈之举。以后,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了。”
婉宁惊讶地看向他,也是没想到会承认的如此坦白。就听他认真解释道:“你说的三番两次我也确实不知,想来还有另一方势力,你务必小心。”
另一方势力?那些和尚九成是无悔的人,难道无悔和顾朗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婉宁突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孙少爷的失踪,祖父与无羌的死,父亲的信,决堤案的幕后之人。这些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抽丝脱茧理出头绪。
顾朗见身边的人静默无语,便岔开话题问道:“你说的常姑娘可是镇远将军府的嫡小姐?”
婉宁心不在焉地回道:“是啊,你也认识。”
顾朗笑了笑,似有深意地说道:“不认识。但她兄长常骏极我倒是认得。”
婉宁觉得他说话语气不对,但若同是勋贵子弟相识又很正常。当下无话。一阵凉风习习吹来,她鬓角垂下的发便迷了眼睛。
顾朗心动,伸手帮她拂到耳后。
婉宁侧颜看向他,带着惊慌与赧然。两相对视,一股异样的情愫油然而起。
天空突然炸起一声响。婉宁忙抬头看去,就见一束烟花灿烂绽放。不禁笑道:“不愧是乞巧节,还真有人花了这等心思呢。”
没想到那烟花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一刻中,漫天的烟花点亮了整片星空,样式繁复色彩斑斓,多是牡丹、菊花、锦冠等礼花的样式,大气又绚烂,湖边诸人无不赞叹唏嘘,怦然心动。
婉宁感慨道:“不知是哪位公子做出这番场面,也不知是否得了佳人青睐。”
顾朗看着她,轻笑道:“饶他是谁。你开心便好。”
两人并肩而坐,在垂柳下,在南湖边,静静望着漫天灿烂的烟花与水面烛光朦胧的船只,竟有几分舒心与安宁。
言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那只莲心船是你的吗?都飘到湖心去了。”
婉宁骤然挪起了身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已在湖心亭附近了。
顾朗问道:“你在上面写了什么?”
婉宁看着他没有说话,似是方才的情绪尚未缓过来。
顾朗便也起了身,道了离别转身而去。直到走出很远的距离方才回头,放佛能透过黑暗看到婉宁的身影一般,眼中月毫无色彩,半分没有方才的喜怒之情。
顾丝衣踱步而至,跟着看向漆黑夜里的烛火点点。轻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