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三人合抱的老槐树,处在村前空地上,周旁敞亮,地势平坦,是这个村子平日里最热闹的地方。
“只见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真个是山清水秀好风光啊!只可惜咱们这位满庭芳满公子无心于此,仍是心急火燎地不停打马往家中奔去……
“却不料这时,前方‘欻’的一声,从路旁林荫道中猛然窜出一个黝黑物什,只惊得满公子坐下白马一声长嘶,前蹄腾空陡然停下……”
冬日的阳光透过老树已经凋零得光秃秃的枝杈,照在树下人群中。正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闲暇时节,来听书凑热闹的人较往常更多。
人群中间是一张简单支起的三尺高的小桌,桌后坐着的说书人舌灿莲花,身着一袭浆洗得略微发白的青灰长袍。头发是一样的青灰色,简单地挽在头顶,脸色略黑,面皮像身后的槐树皮,松弛地挂在脸上,面容倒是和善。
抑扬顿挫,一段讲罢。
虽然已经是听过无数遍的老故事,村人仍然津津有味,回味无穷。
不过有人似乎并不买账。
“我说老李头,你一年到头就这几个段儿,能不能换点儿花样说些别的?”
“就是就是,你这老头儿别不是肚里没货了吧……哈哈哈哈……”
“我看呐,他是打算用这几个老掉牙的故事骗吃骗喝一辈子啦……”
几个汉子起哄般地调笑道。
然而被称为老李头的说书人也不着恼,摇头笑骂,“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倒会挑三拣四,爱听不听,滚滚滚…”
“哈哈哈哈…”大人小孩儿笑做一团。
说书的老李头是本地淮阳县人,自幼家贫,一生未娶无儿无女,现今已年逾花甲,却仍然身体硬朗精神矍铄。年轻时在酒楼茶馆说书度日,近几年因身体老迈,无奈回归乡里。多年下来自然有些积蓄,吃穿用度倒是不愁。不过老人家却是闲不下去,平日里在邻近十里八乡走动着说书,从来不谈银钱,只偶尔在村中找户人家蹭口饭吃。
民风淳朴,乡人良善,也乐得老李头这样的手艺人来村中停留,给古井无波的村庄带来欢笑。
韩默在人群中静静地注视着老李头,他觉得从这个走南闯北的说书人身上能得到一些自己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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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之前,“初来乍到”、“猝不及防”的韩默内心差点崩溃。震惊有之,愤怒有之,然而震惊与愤怒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迷茫和孤独无助感。
命运就是这么无常又残忍,强加于人,不容商量。
韩默清楚的记得,他昨晚工作到凌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后,倒头便睡。近段时间他一心扑到工作上,确实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即使在睡梦中,韩默都能感受到身体机能的重荷,紧绷的精神像极度干涸的土地渴求雨水滋润一般渴望得到休息。一旦得到休息,则如色中饿鬼得到了绝世美女,深深沉迷欲罢不能。
韩默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这段睡眠中,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听到闹钟声,同样没有新的一天整个城市苏醒后的嘈杂声。于是他睡到了自然醒来。
入眼是陌生的木质房梁,再向四周望去,只见空间局促,土坯为墙,树枝作窗,角落里有两三个老旧的木箱,靠着土炕是一只矮桌,上面几本破旧发黄的线装书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韩默一时怔然。一边内心嘀咕着为何会做这种怪梦,一边又闭上了眼。片刻之后,感觉睡意逐渐退去,意识彻底清醒后,韩默再度睁开双眼……
然而,场景依旧!怀着不好的预感,看向自己的身体,俨然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卧槽!这特么什么情况?!”
一声怒骂自三间土坯草房中隐隐传来……
打院前路过的吴老三隐约听见了这句中气十足的话,正在疑惑这句话的含义,便看见韩默神情慌张地从屋内奔出,于是这个朴实的汉子讷讷问道:“韩小娃,病可好些了么?”
却见这孩子并不答话,反倒奔到跟前慌里慌张问些奇怪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地方?我是谁?我怎么在这儿?……”
吴老三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老三家就在韩家门前这条路往东不远,两家做了十四五年的邻居了,他几乎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此时看到韩默这个状态,不仅有些心酸,“可怜的孩子啊,生下来就没了娘,他爹把他拉扯这么大,爷儿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眼瞅着快成人了,却不料半年前他爹也把他抛下撒手去了,留下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又是前些年来的外来户,在此地又无亲无故的,唉……”
吴老三心中认定这孩子是伤心过度,加上前几日得了风寒,有些魔怔了。
于是他好言规劝:“韩小侄,虽然你爹娘都不在了,可还有咱们乡邻们帮衬,等你再过两年,长成壮小伙子,便让你王婶婶给你说门亲事,便能成家立业,总不至于使你老韩家断了香火……”木讷质朴的汉子絮絮叨叨,一番苦口婆心。
似是中原地区口音。
接下来的话韩默已经无心去听。
吴老三怀着安慰的心思,拍了拍韩默的肩膀,也就走开忙自己的事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韩默终于理清了头绪。
自己是真的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而且身体是一个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