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宁从北峰回到云天阁的时候,李子枫正坐在内堂的圆桌前吃着包子,见许子宁回来,只是淡淡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消瘦了几分,但整体精神状态还不错,于是继续咬着包子,“回来了?”
口气轻松,仿佛许子宁只是外出办了个事回来,许子宁略显拘谨点头应着,“是。刚去给师父问过安。”
李子枫指了指满桌的午膳,“还没吃东西吧!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鸡蛋饼和酱牛肉送来。坐下一起吧!”
许子宁走过去坐下,迟迟没动筷子,李子枫放下筷子,盛了碗粥递过去,“来,还有你最爱的香菇鸡丝粥,看你清瘦了不少,多吃些补补。我可不希望我的师弟瘦瘦的像麻杆。”
许子宁眼眶发酸,双眼蒙上一层水雾,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大师兄,对不起,给你和师父添麻烦了。”
李子枫微微一怔,自从回山许子宁被发配到北峰后,那些关于掌门弟子逛青楼的流言就满天飞,身子还处于恢复期时,就面对了欧阳天的质问,之后更是就各处跑,甚至还与他最怵头的法戒长老严诚长谈,费了好几日,才彻底压制住。
但李子枫现在的压力和愧疚感不比他少,鸿苑山庄动作频繁,皇帝眼线颇多,又秘密下旨暗查,可偏偏经手人又是自己。大概用不了多久,他的身世就会被彻底揭穿吧,到那时…李子枫不敢再往下想了,随即轻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无妨,如果有一天,我的流言也满天飞时,你也一定要帮我啊!”
“那是当然。”许子宁用力地点点头,又有些疑惑,打趣道,“不过,大师兄你人这么好,怎么会有那一天呢?”
李子枫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嘿…一个月不见,学会贫嘴了是吧?”
许子宁吃痛,“师兄我错了,我不敢了。”
……
尚清苑书房
午后阳光充足,书房幽静到没有半点嘈杂声,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整齐地摆放着,如山的公文也整齐地叠成一摞,散发着书墨纸张的气息,看上去很适合谈事,可此时,李子枫却坐在平常协助欧阳泽处理公文时的位置上睡的正香。
因为皇帝朱邢湛秘密到访,昨夜不眠不休、颇为紧张地值夜,一早又安排膳食,例行公事般地闲聊几句,终于在酉时将人平安地送走,正准备午膳过后好好休息一下,偏又被欧阳泽叫来协助处理一些公文,等待期间,便就这般慵懒地睡过去了。
这时,一个人悄然走近,拿着厚实的外衣搭在他的身上,又捋了捋他鬓边的碎发,满是心疼地叹了口气。沉睡中的李子枫似乎也能感到有人靠近,条件反射般地抓住来人手腕,但下一刻看见来人手指上戴着的飞鹰铜戒,瞬间清醒。
‘腾’地站起身,身后的外衣滑落,李子枫揉着朦胧的睡眼,强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哈欠,简单地打着招呼,“师父。”
欧阳泽眉眼柔和,轻声道,“累了?”
李子枫尴尬地笑笑,“还好,刚才弟子闭目养神,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欧阳泽笑着听他解释完,摆出一脸严肃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困了就去床上好好睡,这么趴着睡容易染上风寒,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就不能让为师少操些心……”
李子枫撇撇嘴,耐心而又无奈地听着欧阳泽的唠叨,又揉了揉耳朵,才乞求般地走过去,拉着欧阳泽的袖子道,“师父,徒儿知道啦!您再这么念叨下去,不仅徒儿的耳朵里长茧子,您怕是又要多长几根白头发了。”
欧阳泽眉头一挑,佯怒道,“你说什么?”
李子枫干笑两声,发现救星似的发现欧阳泽头顶上有一根银白的头发孤独地垂下,随即狡黠一笑,“师父,徒儿是说,唠叨容易生白发,不信您看。”说罢,迅速地拔下欧阳泽头上那根孤独的白发,并递到它主人面前。
欧阳泽这才感到头上似乎有针扎的感觉,眼下又看着自己的白发被无情地拔下,便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李子枫的额头,满脸却是宠溺的笑意,“你个臭小子!敢跟为师动手,胆子愈发大了。”
李子枫揉着额头,向后躲了半步,“师父手下留情,徒儿错了。”
待有侍者进来送茶,师徒间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份温馨,公事公办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窸窣地翻阅着各自桌案上,衡山派各秘密分部送来的公文。
许久的安静后,欧阳泽缓缓说道,“昨夜辛苦你了。”
李子枫一怔,连忙摇摇头,打趣道,“不辛苦,弟子这一生两大幸事。第一是能跟这位贵客说上几句话;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弟子有幸得到您的教养。这一生…不白活。”
欧阳泽不禁莞尔,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心疼道,“你真是太容易知足了。你就不觉得,有时为师对你太过严厉吗?”
李子枫放下手中的公文,右手支着下巴,略显有趣地看着欧阳泽,“是有点。不过,弟子有时候也会犯糊涂,您不嫌弃就好。”
欧阳泽笑骂,“贫嘴!”
李子枫眼眶发红,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师父,万一弟子有一天犯下大错,惹您不高兴了……”
欧阳泽对李子枫忽然而来的忧心忡忡有些疑惑,更感到好笑,无奈道,“小小年纪怎么忧心忡忡的?你放心,看在你那么乖顺的份上,将来无论你犯什么错,为师都不会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