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小西醒来的时候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身旁的侍婢告诉她,她已经躺了一天一夜,又跟她说她被禁步于此屋之内,余外一律不得踏足,门外自有侍从看管照料。
她因受了前日外出的教训,已经不敢胡乱走动,也因受此惊吓,一直恹恹无采。
那个叫做乌仪的女子先后来看过她几次,她想着那日她错乱地误入酒宴之中,她有意帮她脱身,便心存感念,与其十分亲近,邀她常常过来相伴。
她为人十分和善可亲,频频过往,与她相叙,一来二去的便相熟了,因而也知晓了这府院里的大小事务。
这院中做主的自然是澹台扶御,但他一步一趋皆是听了澹台老大人的旨意,便是那日于高堂之上鞭笞责辱于人的舅父大人——澹台竌。那粉面傅白的尖声男子是澹台的管事仆从莘宁,平时凭仗着老大人的庇护,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而乌仪她是近身服侍澹台扶御的女婢,自她八岁那年买入府中,便一直跟随他左右,服侍他起居饮食。
她因及于此,并不能长久来她这里,只是通过她,郎小西总算是知道了他一切安好,背上的伤口用了良药,近日已经结痂,只是他不节饮食,时常赴宴饮酒,乌仪很是担心。她不知道经过那日之后,她还会念念想着他,这样说来,他似乎才是那个扰乱她安歇的梦魇,挥之不去得缭绕在她心头,每每想起,心都要痛上一痛。
只是自那日开始,她的睡眠已大有改观,或是真的吃了一两副安神静息的汤药,有了疗效。也不知因何而故,东郡大人那里已不再紧紧相逼,催促她报告讯息,因而,她无甚烦忧,精神便一日好过一日。
但她时时刻刻幽禁于这房内,整日无所事事的呆着,再加上这夏日酷暑难耐,闷在屋内便越加难受。
好在今日乌仪得空了过来相陪,她喜不自胜,对她一阵亲昵相拥。
乌仪已经习惯了她的热情对待,也不客气,与她隔席对坐,谈论起近日发生的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来。
却说那日正午,她服侍了少主午息,便嘱咐后厨用她新近采摘的莲藕做成细腻的藕饼,待少主醒来食用,她过了未时来取时,锅内空空如也,问庖厨也不知缘由,害怕责罚,便再加紧制了一份送上。可是第二日,乌仪吩咐下来的藕饼又不翼而飞,到那第三日,特地着人看着,仍旧如此,今日已经是第四日,后厨的仆从都十分紧张,围了一圈,眼睛不眨地看着,这才完整地取了来,但与其一道做的鱼羹,却不知所踪,只剩了一只空碗在炉间闷着。
乌仪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取了食盒,递予郎小西。
“许是今日暑热过胜,主人胃口不佳,没有吃下多少,近日他时常分神,眉也常常蹙在一起,也不知在想什么事情。”乌仪谈论到他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现出与她本性不相称的活泼来。
郎小西经常听她将上几个时辰,不插一句。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心思没有过大脑,脱口问她道:“他怎的天天吃藕,不烦不腻么?”
乌仪被她说得一愣,常人都想着这稀奇古怪的事情暗作推测,她的注意点却不再这个上面,她笑了一笑,绕开话题说道:“这是新藕做的饼,你可要尝尝看。”
郎小西似乎并不在意,她欢喜得拾了一块,放入嘴中,边嚼边说道:“他不思饮食,却便宜了我,这样天经地义的好事哪里来的?”
“还是我的肚子好,一点都不不娇气,再热的天都吃得下东西。”她连连吃了好几块,惹得乌仪笑了好一阵。
可能真是说了大话,到饭点的时候,郎小西什么也吃不下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打了两回水洗面,仍没有改观。
她燥热难当,在五尺见方的房内来回踱步,越走越觉得心烦意乱。
这种感觉玄妙异常,如入云端,似沉海底。更像是溺水沉湖得片刻喘息,寒彻透骨获一时温暖,痛苦多于欢欣,不畅多于舒心。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有说不出的烦闷憋屈,她想着出去透透气,几乎忘记了门口杵着的内侍,硬闯了出去。
囚鸟高飞的欲念得以倾泻,肆意淋漓,畅快不已。许久没有这般,真是千般美好,万般奇妙。
夜风吹来,透进她轻衫薄衣中去,触到她雪色莹润的肌肤,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活。
她抬头,看那新月如勾,清明如水,映着这寂寂夜色、寥寥星辰,特别撩人心弦。
“今夜的月真是奇妙,一下子圆一下子尖,如今却方了,好不让人痴醉。”郎小西这样念叨着,一时也不知到了哪里,但见遍地红花,一墙芰华,一只鼹鼠般大小的狐卧在松软泥草之上,正睡得香熟,她凑近了去看,它耳朵一动,倏忽一声,蹿了起来,往一头跑去了。那不是他要找的红狐么?你别跑,诶,小狐狸。
“你家主人——王行托我来叫你回去——”她不喊还好,一喊它跑得越快,郎小西急了,一边追,一边唤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别跑了,小狐狸——”
郎小西原先还跑不了那么长时间,今日不知怎的,凭生了大把气力,竟能一直追赶下去,那夜风吹在身上,亦觉得酣畅淋漓,追逐的劲头便更足了,那红狐频频回顾,一不小心,被枝蔓绊了一跤,重重跌了几个跟头。
郎小西眼看就要扑到,忽地眼前一花,手里竟握了一只花鞋,一抬首,面前一娇小女子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