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澹台扶御冷冷扫了一眼,没有停歇,提步就往前去。
“你知道澹台扶御这个人特别没意思,老是黑着个脸,来去跟个鬼魅一般,还老是阻碍我与妹妹你亲近,当真可恶。”衡寂之本来听得那一声哥哥叫唤,心花怒放,现被他生生打断了对话,十分不满,但他也与郎小西一样敢怒不敢言,只作口头上逞能。
衡寂之因着刚才气氛良好,自认与她交谈甚是投机,一路上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她说话。
郎小西本来以为他簪的玉笄被替代,这样的擅作主张,依着他惯行操控人的脾性,定要生气,可他却像没瞧见一般,没有一点反应,真是稀奇,这么大只的钗顶在头上,不是瞎子恐怕都能看见吧,他却并未过问,真叫人琢磨不透。
她奇怪之于更是觉得逃过一劫。
只是方才被他这么看一眼,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现在也只是吞吞吐吐,问两句回一句的不敢多言。
衡寂之丝毫没有看出她这样冷言淡语,仍旧兴高采烈的东拉西扯。
忽然,他禁了声,皱着眉,站在那里不动。
看看前路,又背过身去望望来时的路,“这可是要渡河?”
澹台扶御回道:“便是要渡河东去。”
“你说什么?怎么不是西行?你要去哪里?你真的不回澹台府?”
衡寂之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三步并两步,迈到澹台扶御面前。
“澹台府距此万里,这遥遥云城天都,怎的管你我逍遥?”
澹台扶御指了一下前方停靠在岸的船只,对郎小西说:“你先过去。”
郎小西正张大了耳朵听得详细,见他这么一说,只好应诺,不舍地朝着前方挪去。
“寂之,你不懂,我不会再回去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澹台扶御神色少见的凄然,似有说不尽的哀伤与烦忧。
“我不明白……难道……难道传闻是真的?”衡寂之眼眸凝聚,他倒吸一口凉气,“你真是……那个……”
“你最好不要信。”
“扶御,京胄之事,我不是很清楚,但你与我现在站在这里,你是澹台扶御,我是衡寂之,就算将来如何,我还当你是我的扶御,我也还是那个寂之。”
“我知道。”
澹台扶御停顿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光亮,“我并非慕求声名之人,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已,其中即有万千无可奈何,牵扯纠葛之下我也无法道出一鳞半爪。”
“你我刎颈之交,丹诚相许,自当不言而信,你不必为此介怀。”
当下,二人相视而笑,心中自是百感。
春寒料峭,风刮在身上还是冷的,但激骨的寒意已悄然消散,日头淡然地挂着,群雁齐飞而去。
衡寂之舒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以往的嬉皮笑脸。
“那现在是要去哪里?”他挠了挠头,“从这里过去只有北海……东夷……你莫不是要……”
“就是去那里。”
郎小西看衡寂之哭丧着脸回来,十分委屈的模样,似乎受了打击一样的萎靡,便好心问了一句,他立马挨了过去,眼里闪着莹莹的光来,“扶御那小子要害我!”
郎小西十分费解。
衡寂之面对一副求知欲甚强的脸,即长吸一口气,就要慢慢道来。
“你再废话,我便让你尝尝有苦不能言的滋味。”澹台扶御眯着眼睛,说得一本正经。
至此一路风平浪静,三人寂寂无语。
待付了船钱,上了岸去,澹台扶御说了句‘你带路’,衡寂之那张脸便苦得跟瓜菜一般,扭扭捏捏地展了羽翅,那羽翅并非全白,也不全乌,白羽中夹了好些淡灰的羽毛来,与之前城郭查检时所示的羽毛完全不一样了。他扑闪了两下,瞬时便蹿上空去。
郎小西惊异万分,不是雪翼,也不是黑羽?
彼时,澹台扶御已横抱了她,也展了一身乌赤大羽,扑腾飞去。
“那是幻术。”
郎小西发觉他在对她说话,便抬了头望他,“那你的也是幻术变的?”
郎小西见他眼里隐约闪过一丝灰蒙,随即见他一笑,垂下头去,在她耳畔处轻呵:“你说得对。”
郎小西被他这样的亲昵惹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不敢再触他戏谑的眼神,忙低下了头,见低下稻米谷田连城一片,知道已进了城郊。
“现在不怕那天罗地网了吗?”
“这里不同。”见郎小西怔怔地看着他,便道:“这里不是雪族,也不是乌族……这里既是天堂,又是地狱。”
到了这青州,他们便降了下来,收起了翅羽。
郎小西很是奇怪,先前行路皆是澹台扶御一个人走在前头,衡寂之与她一道跟上,若是遇到险地叉口,也都是澹台扶御前去打理,到了这里,怎么便是衡寂之阴着个脸,一个人走在前面,一路也不说话。澹台扶御本就话少,郎小西也不敢乱讲,现在衡寂之也一路无语,气氛顿时压抑得很。
“这里的路你倒很熟悉。”郎小西有些受不了,有意打破这死静。
衡寂之顿了顿,回过头来,眼神里火苗直蹿。
“我自然得熟悉……过会应该便能到我府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