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大棚下,两张陈旧的、棱角磨光的四仙方桌并排而放,几张长凳倒着搁在桌上,那一边则是一个用木头架子勉强支起来的大炉。深更半夜,炉子自然没火。
整条大街静悄悄的,也不奇怪,此处并非繁华之地,刚到戌时那会儿,多半已经没了行人走动,更别提子时快过的当下了。陈传九搬下一张长凳,坐在方桌与炉子中间,他的身影恰被两边遮起来。一刻钟前前,从这条街巡逻路过的一队卫队便没有发现敛起声息的陈传九。
不过,陈传九有些坐不住了,眸子紧紧盯着斜对面那处巷口,至今过去快两刻钟多了,却没见曹显山几人的身影显现。他捏了捏拳头,暗自决定,多等一刻钟,若无人现身,我就去找他们。
名心巷七号,后宅主院。
大屋之内,安静了许多,只有两道略显沉重的呼吸。
曹显山毕竟因中毒掉了几成功力,一场以少敌多的战斗果然耗去了他不少精力和内力,更让他付出一重一轻两处伤口的代价,然而,对面的刀枪双汉已是一死一伤。
若有火把在侧,你就会看见,他的脚边躺着一具身形中等的灰衣尸体,满脸扭曲,嘴角溢血,右手仍然抓紧他的惯用兵刃半头刀,刀刃沾有一条血带,缓缓而动,与冰冷的石砖地面融合到了一起,他周身上下并无太多的伤口,独独心口的五个不大的窟窿叫人触目惊心,猩红的鲜血汩汩外涌。
不远处的里间衣柜旁,一位白衣男子靠墙而立,一口又一口地吐着血,那杆银色长枪斜刺长空,拦在曹显山面前,怒目而视。
“杨家枪末代传人杨三枪是你什么人?”
两人对峙近一盏茶功夫,一个放松不得,一个看得饶有兴致。到了最后,曹显山开口问话,缓和些房中诡秘的气氛。
持枪男子不语,目光稍微变得不那么激进警惕。
曹显山仿佛自言自语:“杨三枪早年生逢变故,一家十一口差些被灭门,江湖皆知只有杨家幼子杨朝劲不见踪影。后来,这个秘密解开了,原来是杨家好心收留多年的老跛子带着杨朝劲躲在茅房里才躲过一劫。十七年后,跛子死了,杨家枪再现江湖,一杆枪挑了东协州三个入流门派,并留下一行血字,‘血债自有血来偿,杨家孤子杨朝劲留’。再后来,杨朝劲斗争之心越盛,惹了不少或靠山牛气哄哄或出身显赫之辈,三天小战五天大战,被困于万哭山脉一道险峻山峰,跌落山崖而死,这是二十年前的事。”
顿了顿,曹显山叹息道:“可惜啊,杨家枪枪谱已被杨朝劲爷爷付之一炬,随着一家数口的死,世间再无完整枪谱。老跛子不会武功,记性好不错,把记住的三招枪法交给了杨朝劲,因此,杨朝劲只会三招,江湖人称其为杨三枪更多于杨朝劲。”
“师父落崖没死!”使枪男子声音沙哑,有些激动,忍不住轻咳两声,继而缓缓说道,“我老家就在万哭山脉东,离风笑镇一百余里的山沟里,我爹上山砍柴的时候,救了师父。遗憾的是,师父经脉被人打断,再无使枪的机会,他闷闷不乐一年之久,却在那年冬天,莫名其妙的悟通了一些东西,决定找个人把杨家枪传承下去。我们那儿,佩剑挂刀的江湖人物虽少,却每年也能见到一两个,但对他们除了一点威风劲还有看头,其他的讨厌得紧,看我们总是高人一等似的,所以,想学点武功的孩子不多,只有四个,而且,师父挑弟子很严格,最后我成了唯一一个正式弟子,其他三人是他的记名弟子,教些防身招式。”
打开了话匣子,中年人打算把话说完:“师父说,我学武年龄稍大了些,将来成就超不了他,我不在意有多大名声,经过之前一年的接触,我懂了很多江湖事,只想把师父的梦想好好实现,找几个心性不错、根骨还行的孩子传授杨家枪。”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了口气:“九年后,也就是十一年前,师父还是走了,不过,他走的还算开心。之后——某一天,一股土匪突然杀进村里,我和那三个学了点本事的伙伴奋力抵抗,哎,本事不济,全村死了很多人,我更被他们掳走了,说什么这小子有些能耐抓回山寨以后为我们办事。也是我幸运,在山寨过了两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后,山寨被人攻破,我被人救了。为报恩,我就随那伙人走了,只给家里传了一个口信。”
曹显山静静的问:“空幽五兽?!”
男子摇头道:“我并不知什么空幽五兽,但救我的那些人里,为首的便是五个魁梧大汉。以后的故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不时回家看看,带去些银子和有用的工具什么的,也经常去杀人,更多的时候是,到处走来走去,招揽一些有些功夫底子的、无家可归的、甚至还有些江湖梦的痞子,然后找处地方苦练增强一行人的实力,嗯,一旦开始苦练,那些规矩很严苛,就连喝口水都有规定。人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分成了两拨,不久,分成三拨,到现在应该有五拨人马。”
“师叔,人抓到了。”
外面打斗声已歇,想来是李诡听他的师叔和他说话说得好好地,大师兄齐招还没来,就干脆守在门口。这个时候,齐招扛着一人走进大院,于是,有了李诡的这一句话。
曹显山看着使枪男子问:“且不说杨朝劲报仇后做的对与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朝劲的坦荡个性,老夫很赞赏,他若在世,我一定要与他做朋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