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以一种肉夹馍的姿势卡在了门口。
黄医生绝对料想不到安醇会用这么匪夷所思的方式出场,他哭笑不得地走上前拉着安醇的胳膊,把安醇解救出来,又回身对着安德说:“你们不能进来啊。”
安醇一听这话就急了,手立刻朝后抓去,可是他什么都没抓住,因为安德和夏燃都很听医生的话,说是不让进来他们就同时退后一步,退到门外去了。
安德站在门口,神情紧绷地看着他,强行让自己的声音镇定,说:“去吧,不舒服的话就跟黄医生说,哥哥在外面等你。”
夏燃也是这个态度,不过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紫皮糖,塞到安醇手里后,笑着对他说:“去吧,燃哥等你。”
安醇死死地抓着那块糖,看着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了,就好像他的生门被关上似的,满口满心都是吐不完的苦水,眼泪顿时就彪了出来,朝着门口走了几步。
忽然,黄医生在他身后说:“安醇,你还记得我吗?你知道今天来这里为了什么吗?”
安醇的脚步一停,脖子像是生锈的摆头电风扇,一卡一卡地转过去,泪眼汪汪地看了黄医生一会儿,抽泣道:“知道,我是来看病的。”
黄医生微微一笑,赞许地颔首道:“那你还记得我吗?”
安醇其实不太记得黄医生了。刚刚匆匆忙忙一瞥,他只觉得这个人长得真和善,就像寺庙里慈眉善目的佛陀,特别是冲你微笑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温柔无害到似乎可以软化金刚石和钢筋混凝土。
安醇老实地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可是哥哥说我以前见过你。”
黄医生又是一笑。
他朝着办公桌前已经擦过三遍又加了软垫的椅子一指,示意安醇坐过去,然后自己走到门口的饮水机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还带着小猪佩奇图案的马克杯,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回头一看发现安醇还楞在原地,便推着他坐到椅子上,说:“不记得也没关系,先坐下,不要紧张。来,拿着杯子,不喝也没事,抱着暖暖手。”
安醇无法拒绝地捧起了马克杯,指尖能感受到热量正从杯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微凉的手指立刻把杯子握得更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可同时,他也深知这根稻草并不可靠,纯粹是滥竽充数的残次品,关键时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他的身体摆脱大脑的指挥开始自我保护,按照电报机誊写报文的频率发抖。
黄医生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他继续微笑着看着安醇,说:“真得不用紧张,今天并不是正式的治疗。我和你哥商量着今天只是跟你聊一聊,不提起那件事。要是情况不好,或许就没有下一阶段的治疗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安醇摇摇头,黄医生继续说:“因为如果你不配合,治疗就无法进行下去,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而且你身上还有另一个危险的人格,如果你执意要让他出来捣乱,那这次治疗很可能就像十年前那次一样,以失败告终。”
安醇怔怔地看着黄医生,一滴眼泪从左眼流淌下来,扑通一声,落到水杯里,溅起一个小水花。
他无比委屈地哽咽道:“我会努力,努力不让他出来。”
他边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才进门才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满脸泪痕。
按理来说,哭是情绪发泄的方式之一,说不上对错和好坏,可此时黄医生看着安醇那张啜泣的脸,不得不感叹安醇的哭戏太拿得出手了。
黄医生不知道见过多少病人,那些人一说起自己的创伤,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抱着他大腿哭的,有坐在地上捶胸恸哭的,还有拿起他桌上的水杯往地上摔的,从没有一个人像安醇这样,抱着水杯静静地哭,哭得非常压抑,像是怕被人听到似的。一边哭还时不时抬起那双漂亮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眼睛看着黄医生,眼神柔弱又仓皇,仿佛一个误入猎人陷阱被困住手脚的小动物,不用说一句话就能激起人强烈的保护欲,无声似有声地哀求你放过他。
黄医生的表情顿时又柔软了一度,费了很大力气才拉住自己想要不顾一切拥抱他安慰他任他要东要西的冲动。
他反复告诫自己,在治疗的过程中,和病人适度的共情很有必要,但是一旦过度就会因为情绪和情感影响他的判断,不利于医生站在专业的角度分析问题并引导病人走出阴影区。
黄医生轻咳一声,视线下移,终于想起他还专门买了两朵百合花。
他把百合花递给安醇,说:“听说你很喜欢花,这个送给你。”
这两株香水百合花朵硕大,花瓣洁白似雪,花心娇嫩,亭亭玉立,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牌。
安醇放下水杯拿起花,深吸了两口气后,脸上的忧伤稍稍缓解,嗫嚅着说道:“谢谢。”
黄医生眼前一亮,立刻递上话茬,道:“花很漂亮很香对不对,它是一种很美好的东西,能让我们联想到其他更美好的东西,比如,美食!漂亮的衣服,美丽的风景,还有呢?安醇,你觉得什么东西很美好?”
安醇坐在椅子上,蜷缩着腿,头垂得很低,都快扎进百合花里了,闻言轻轻地抽泣两下,小声说:“麦田。”
黄医生好像很吃惊地看着他,问:“在麦田里发生过很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