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夏燃早早就打算回去了,因为她承诺第二天要给安醇炖一锅“旗开得胜汤”,所以要回去买材料做准备。
对此安德心里一万个不乐意,隐忍又有礼地再三表示安醇平常吃的饭就够他消化的了,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醇要上断头台了呢!
夏燃猛然一惊,然后指着门口堆积如山标签都没拆的商品们哈哈大笑说:“安老板你也别笑话我,你买的那些东西我都看过了,咱俩啊,谁笑话谁啊。”
安德紧绷的唇线裂开了一道缝,随之裂缝越来越大,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睛里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一手撑着门框,姿势随意又放松,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堆东西,笑了几声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醇卧室的门,确定门关好了,才压低声音,坦然道:“我确实有点兴奋,毕竟,太难得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这次是安醇自己主动接受治疗,治愈的希望很大,只要他能坚持。”
夏燃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捂住嘴笑声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像是一扇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纸,最后引得对门的保镖都忍不住出来看看是不是有外人上这一层楼了。
安德赶忙收起笑容,夏燃也不笑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转身,一个进屋,一个回家。
他们俩这厢喜笑颜开,斗劲满满,而真正的当事人却心情忐忑,辗转难眠。
安醇吃过晚饭后回屋睡觉,刚闭上眼睛就开始做噩梦。
他今天做的噩梦,和以往那些与创伤往事有各种映射和衍生关系的梦不同,如出一辙的都是些后来的事,和夏燃相关,和安德相关。
他做的第一个噩梦,可能是和夏燃下午说过的东南亚的榴莲有关。
他梦到夏燃带着他去东南亚摘榴莲去了。夏燃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下身则裹着深蓝色的绊尾幔。她站在一棵高高的榴莲树下,树干上挂着一串串青黄带刺的榴莲,个个饱满无比,香飘十里,勾引人恨不得立刻蹿到树上去,摘下一个切开尝尝。
而夏燃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她像个猴子一样飞快地爬上了去,从后腰抽出一把小刀在蒂上割了一下,圆滚滚的榴莲便落入怀中。
她从树上跳下来,手搭凉棚眺望远方,喃喃道:“咦,安醇呢?他去哪里了?”
她抱着榴莲朝着安醇走去,安醇诧异地望着她的脸,却见她笔直地朝着他走来,脚步没停地穿过了他的身体,继续朝着远方走,边走边问周围的人:“安醇去哪里了?他不是要吃榴莲吗?”
安醇慌得大哭,急急忙忙赶上去,扯破嗓子大叫道:“我在这里,在这里!”
可是夏燃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天气十分炎热,安醇跟在她后面走了好久,喊得口干舌燥快要晕倒,才见夏燃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夏燃突然扔掉榴莲,扑在地上大哭起来。安醇从来没见到夏燃哭得这么凶,乍一见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过去,刚想拉住她,忽然听她哭喊道:“我忘了,安醇消失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安醇悚然一惊,当即吓得从梦里跌了出来,满头冷汗地在墙边滚来滚去,呼吸急促,胸腔里心跳如雷,好半晌都平息不下来。
他抱着头,强迫自己醒来,草草地安慰自己只是个梦,然后抓起身边的枕头盖在脑袋上,继续睡觉。
然而他刚刚睡了不到五分钟,另一个噩梦袭来了,这次是关于他的哥哥安德。
梦中依稀还是在原来家里的情形,哥哥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走进了安醇的卧室。
安醇的卧室一片昏黑,窗帘拉得紧紧的,屋里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忽然,安醇发现卧室里竟然摆放了一张旧式的婴儿床,床头还系着一只红鼓身白色绘小老虎的鼓面的拨浪鼓。
安德走进卧室,蹲在婴儿床前拿着那只拨浪鼓就开始哭,哭声悲怆而压抑,像是野兽在长夜里嘶吼,充满了让人绝望和伤心的味道。
安醇一看到哥哥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可是哥哥同样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安德哭了一会儿后,便拿着拨浪鼓走出了卧室,踩着木质的楼梯下了二楼,来到一楼西北角的厨房里,从柜橱里拿出一把刀型修长的窄背菜刀。
安醇吓坏了,他在安德周围大喊大叫,还拦在安德面前,可是安德还是带着刀走出了家门,沿着十年前安走过的路,来到松山下那座木桥上。
安德满面悲哀地转动拨浪鼓,咚咚的脆响和着呜呜哭嚎的北风,令人听了心悸不已。
安德缓缓举起那把尖刀,喃喃说着“安醇消失了我还能为谁而活?”,雪亮的刀光划过漆黑的夜空,下一刻那把刀就插进了安德的胸口,安德浑身都冒出血,抽搐着倒在了木桥上。
安醇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眼睛还未睁开就摸索着找到卧室的门,推开门跑到了客厅。
冷汗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打湿了,汗水从鬓角流淌而下,滑到下颌,咚一声坠落大地。
他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跌跌撞撞地一转身,扑到了安德卧室门口,拧开门把手冲进门,站在床边哭了起来。
安德被安醇的哭声所扰,皱着眉头醒了过来,头一偏骤然见到安醇黑漆漆的身影立在床前,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
幸好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虽然上一次的时间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