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霍然抬头,仰视着安醇混杂着不安,焦急,乃至惶恐的脸,微微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啊?”
安醇晃晃头,看起来更慌张了,连连摆手道:“他还没有成型,我发现事情不对就停止了,他没有出来,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虽然安醇说的事实很让人吃惊,但是夏燃更关注安醇的反应。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盯着他躲闪的眼神,问:“你谎什么?”
安醇断断续续地喘了一口气,顺手抓过夏燃的手捂到自己心口,说:“我害怕。”
他的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在胸腔里作响,夏燃下意识把整个手抖贴了上去,她掌心的温热穿过毛衣织料的缝隙,到达他皮肤的表层,像一只小太阳,让他被寒气浸透的身体缓缓熨帖起来。
安醇眉头微皱,脸色露出了动容之色。
夏燃永远这么温暖,像个移动的火炉,不管什么时候,一看到她,就有一种世界突然变亮的感觉。
夏燃轻笑出来,在他心口上拍了拍,鼓励道:“害怕什么?说出来,燃哥在呢!”
安醇郑重地点点头,眼底划过一抹忧色,道:“安已经够可怕了,再出来一个人格,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夏燃刚想说话,忽然安醇又接着说:“那个人格,也很可怕。好多年前,安手绘了一张图纸,记录了如何,”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记录了怎么杀人。我看到那张纸旁边还有安写的纸条,他夸我补全的另一部分十分有想象力,并提议,如果我也想这么做,可以跟他合作。”
说到这里,安醇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此刻沐浴在阳光下,可脖颈处还是感觉嗖嗖地冒冷风。
他抓紧夏燃的手,心有余悸地咽下一口唾沫,道:“我从来没有补全那张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段时间,我有的时候情绪失控,会突然出现眼前一黑的状况,但是一般时间都比较短。我以为是安出来了,但是后来我看到那张纸才发现可能不是这样,所以我就偷偷在房间里放了一个摄像机,有一天,我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意识缺失,只有几分钟,醒来后我查看了摄像机录下来的东西,发现我,我睁开眼睛后,神情很可怕,而且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还拿起摄像机看了看,接着去翻书架上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坐到书桌前,我晃了晃头,好像很头疼的样子,然后我自己就醒过来了。”
安醇使劲闭上眼睛,睫毛下隐隐有泪光闪动,停顿了足足一分钟都没再开口说话,夏燃生怕他的想法又误入歧途,赶忙推推他的肩膀。安醇猝然睁眼,眼睛里满是仓皇和绝望。
他说:“安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那是另一个人格,但是他很脆弱,不能像安那样长久地占领身体。”
夏燃眨眨眼睛,嘴唇开开合合,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安醇一看到她的样子,玻璃心立刻碎了一地,抬起袖子抹着眼睛,嘀嘀咕咕说:“很可怕吧,我也觉得很可怕。我是个很可怕的人。我不能再分裂出另一个人格了……”
安醇垂头丧气地一低头,松开夏燃的手,把被子往身上抓了抓,又想把自己藏到龟壳里了。
但是夏燃忽然出手入电地把他从被子里抓了出来,力气还不小,把安醇抓得屁股差点离开床面。
夏燃不敢置信地抓着他的手腕,无视他细微的挣扎动作,问:“你就因为这个事不想去看医生?”
安醇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然后就见夏燃的嘴角慢慢地扬了起来,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嘲讽意味。
他这是什么表情啊?安醇在心里大叫道。
他局促地缩手,夏燃却不放,反而矮身凑近了他,斜着眼打量着他微微颤抖的瞳孔,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屁大点事,你还当天塌了呢?”
安醇惊呆了,他险些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足足过了五六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紧巴巴地问道:“不可怕吗?那个人格可能比安更可怕。”
“对!可怕!吓死我咯!”夏燃夸张地张大了嘴,还单手挑起一边眼角,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道:“比安还可怕呢!万一他把地球炸了怎么办?我们去哪里住啊?”
安醇听出来了,这是夏燃在嘲讽他。
埋藏在心里好多年的秘密,为此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一朝鼓足勇气倾心诉说,却招来一通不阴不阳地嘲讽,安醇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难过,就好像他眼巴巴地送出一枚珍藏的玻璃球,可接受礼物的人却嗤之以鼻,随手扔掉了。
安醇把头垂得很低,下巴都快抵在胸口上了,然后在夏燃长吸一口气准备发表长篇大论时,安醇呜呜地哭了,而且还是怎么都哄不好的那种。
“怎么又哭了?”夏燃觉得自己很无辜。
她挠挠头,低头欣赏安醇哭泣的第一八零九个姿势,讶然道:“多大点事啊,还哭。不就多一个人格吗,这有什么可怕的?安那样我们都没把他打死,你替他操什么心?”
安醇抹着眼泪争辩道:“多重人格障碍的病症,分裂出来的人格越多,情况就越复杂,到后来,我可能会陷入到精神错乱中,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会伤害哥哥,伤害你。”
夏燃揉着眉头:“你说的我不懂,我就知道,你想治病,和其他人格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其他人格冒出来,你哥也会想办法,根本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