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猜出与楚焕有关,与乾文帝大闹一场,除了一箱箱天材地宝没其他补偿。
后来他总算被良妃恩准出宫透气,却听碎嘴的宫女闲聊。最近薛家大小姐总缠着太子,真是没脸没皮。
他一愣,围着兔云肩的脸更加苍白了。
薛念淳与楚焕开始频繁同行。
就连练武场,二人也被分做一组。
楚焕厌他,薛念淳便跟着厌他。
擦肩而过时,看也不看他了。
自身子不好,良妃本不允他去练武场吹风挨打。
坚持几日,楚渊便不去了。
他曾下定决心,不要理厌弃过自己的人。
不要像这深宫里的白头怨妇一样难看。
但当听到乾文帝与他商量,要将薛念淳许配给他时,尘封已久的内心,还是感觉到一股水流,从最深处,激荡开来,缓缓冲破禁锢,几乎令他有些紧张。
他俯首说:“听闻薛少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儿臣自然喜欢。”
即便有了薛奎山这个岳丈意味着,他一贯的示弱作风再用不了,自己也会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新婚那天,将要掀轿时,一身红装的薛念淳纵马赶来,他心里已有不好预感。
果然,夜里薛念淳心事重重。
她说薛府出事,问他能否离开。
他当然不想让她走。
只是他从小就明白,该走的留不住。
于是他改口说:“那便去罢,明日进宫,别误了时辰。”
交杯酒被他喝干,便又去库房里寻酒。
他身子差,王府的酒不多。
这样放纵自己,还是头一次。
“呵,妄想什么呢,她不会回来了。她一定去找楚焕,然后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他听见自己口齿不清地说。
薛家大小姐大婚之夜在玳王府失踪。
明天该怎么应付帝王和薛将军的责难呢,他头疼地想。
梦是好梦。
她非但准时回来,还态度很好地叫醒他。
哦,原来不是梦。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楚渊傻乐半天,竟连宿醉后的脑袋也不觉得疼痛昏沉,反而清醒明快又舒畅。
薛家藏女之事被意外发现。
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为何昨日,薛念淳匆匆赶来上轿。
原来,她真的是不愿嫁他啊。
即便都是苦恼,臆想与现实还是有差距的。
楚渊在心底苦笑两声,驱散杂念,专心帮命悬一线的薛将军游说乾文帝。
但乾文帝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无能为力,只能和众人一起跪下表态。
那天,是他头一次注意到高僧慧能。
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小师傅,却三言两语,就叫父皇改了主意。
楚焕得势,楚焕被罚,楚焕与薛念淳大打一架。
他只做好风轻云淡的闲散王爷,该管管,该放放,不勉强薛念淳,也不勉强自己。
还是有私心的。
他知道,薛念淳最能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自己。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楚焕遇刺,生死不明。
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根本没动手。
甚至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
迄今为止,他做得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
很明显,所有人都不这么觉得,包括他枕侧的王妃。
她不听解释,一味地避开自己,去东宫打听消息。
每去,他就一阵心慌,总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终于,太子摆上灵堂的第三日,她去了东宫,再没回来。
回来的是薛如宝,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还是任性地,把她当做了薛念淳。
匕首刺进皮肉的感觉,没有书上说得痛。
昏沉里,他朦胧知道,自己要死了。
交代完后事,他握住老管家的手:“刺客已逃出王府,快去追!”
他没死成,因为慧能找来了。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接触慧能,与慧能的功夫,竟能进这严防死守的玳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一枚丹药下肚,从丹田涌上一股暖流,他睁开眼,好好地看这位得道高僧。
一眼就知道,大概和他是是一类人。
都是招摇过市的伪君子。
说是淡泊如水,温润如玉,其实内里一点也不比别人干净。
两人谈得并不久。
但楚渊却能感觉到,自己被完全控制住了。
心甘情愿的。
慧能说得对。楚焕非良人,而只有帝王,才能护住一切,甚至,得到一切。
而慧能,是能帮他坐上皇位的人。
薛念淳跑回来,与他讲这几日的经历,他心疼不已。
更叫他坚定了一定要将楚焕拉下马的决心。
她主动碰他,是一种下意识的暗示。
一瞬间,他就有感觉了。
却没动作。
他还没有资本。
没有护住她的资本,也没有要她的资本。
他心头的姑娘,自然值得世上最好的人。
而世上最好的人,莫过心上人。
他这种人,不动心思算计则矣,一动心思,十个百个楚焕都不是对手。
很快,皇位手到擒来。
登基那日,慧能按约定,带着珍宝与他的婢女走了。
本该庆幸,午夜梦回,又遗憾。
若得慧能相助,蜀国今后该是何种境况?
走过一生,薛老太太在自己怀里合上眼,楚渊才知道,一个人的深情有多久。
大概,是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