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低低地,灰黄色的浊云,一片阴郁之气洒满大地,桂林城的喧嚣热闹也不比往昔,多了几分沉闷冷寂。
城中长街,忽然有马蹄声急如骤雨,有一队黑衣黑裤的骑兵飞驰而来,虽不过十数人,但众马疾驰的声势,有如千军。
长街两处的百姓小贩们见状,纷纷躲避两旁,看他们的神色,竟有说不出的畏惧,又夹杂着几分痛恨。
清军南下灭明,桂林城这些年来被明清双方反复争夺多次,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战火波及,因为每次桂林城都是主动开城投诚的,赵布泰心知桂林知府蛇鼠两端,倒也并不在意,等到天下彻底平定,相信也就彻底断了那点残留的非分之想。
另外满清为稳定民心,不再像过去那般任由兵卒烧杀抢掠,军纪执行还算严明,桂林城中的百姓见到大军压境,经过短暂的惶恐之后,也逐渐放下心来,生活与往日也无多少区别。
不过近段日子,城中明显紧张了起来,广西各地烽火四起,清军多次派兵征讨皆是无功而返,心中难免积出怨气,说不定哪日便会纵兵发泄,百姓必然饱受荼毒。
三日前,城西的李家庄遭受大祸,全庄上下百多口人被屠戮殆尽,妇人死前还惨遭凌辱,据传连岁的yòu_nǚ都没能幸免,当真是惨绝人寰。
一时之间市井流言接踵不断,有人说是李家庄主投靠满清,惹来了反清义军的报复,又有人言是清军所为,反清义军绝不会那般残暴不堪。
然而无论是义军还是清军犯下如此暴行,桂林城里百姓们并没有太过在意,此时他们议论最多了还是清军围剿蒙山军之事。
蒙山军似乎败了!
桂林城头上挂着数十具蒙山军将士的尸体,而这正是那伙黑衣黑裤的清军骑兵所为。
清军把蒙山军暴尸于城头,黑衣清骑又横冲直撞于长街,无疑是在示军威于民间,稳固满清在此地的统治力。
百姓早已司空见惯,可今日却有所不同,黑衣清骑们在长街飞驰时,每人都拖着一具尸体,地上留下一道道骨肉碎屑。
此等恶毒作为简直和鞭尸无异!
尸体腐烂不堪,有些甚至已不成人形,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让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纷纷掩鼻回避,可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感伤,悲凉之色。
这些被拖拽的尸体都是蒙山军的将士,比起广西境内其它的一些抗清义军,满清显然对蒙山军更加痛恨,连尸体都不愿放过。
黑衣清骑行至长街正中,为首一人陡然勒马,从马鞍左侧取下一张劲弩,只听‘嗖’的一声尖鸣,箭矢精准的贯穿了街边一个百姓的脖子。
那个被射杀的百姓满脸痛苦的捂着脖子,艳红刺眼的血从他指间流出,不一会儿便栽倒在地,浑身上下再无一丝声息,唯有一双眼睛述说着无尽的惊恐。
街边一片死寂,人们纷纷低头,神色之中无不惊惧万分,从未想到清军竟会当街杀人,杀的还是一个无辜的百姓。
杀人的那个清骑放下手中的劲弩,冷哼一声嘴角带着分狞笑,马鞭指着身后拖拽的蒙山军尸体道:“都把眼睛给我睁大点,再敢有人回避不看,刚才之人就是下场,杀无赦!”
无人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抬头看向了那些被拖拽的尸体。
为首清骑满意的笑了笑,可笑声未落,耳边传来一声高喊:“将军有令,速回府衙!”长街对面驰来一匹快马,看其行装,是清军的打扮。
城中将军不少,可是能够指挥黑衣清骑的将军,自然是征南将军赵布泰。
黑衣清骑们在嚣张跋扈,也不敢有违赵布泰的军令,听闻之后立刻答道:“属下得令,马上回府拜见!”
转瞬间,传令的清兵已经到了黑衣清骑们的跟前。
为首的那黑衣清骑突然感到有些不妥,今日一早赵布泰命令他们拖拽贼军的尸首上街立威,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就让他们返回,征南将军这主意也改变的太快了吧?
思索之中,为首的黑衣清骑又看了传令的清兵一眼,脸色陡然一变,厉喝道:“你是谁?”他蓦地发现,传令的清兵十分面生,并非赵布泰的亲兵,他在赵布泰身边当了多年的亲兵,自己的同僚绝对不会认错。
如果不是赵布泰的亲兵,又如何会被派出来传讯?
传令的清兵面色不改,只是眼中隐约多了一丝冷意,低声说道:“我就是秦风!”最后二字还未念完,他已拔刀怒斩。
秦风二字一出,黑衣清骑们无不大惊失色,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秦风战刀已经染血,地上多了一颗好大的头颅。
刚才射杀百姓的那个黑衣清骑,已然人首分离被斩落马下。
一地鲜血,两半尸体,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纷纷发出惊呼,其中不乏叫好之声,同时无数目光聚焦在杀人者身上。
杀人者扭转马头,不等清骑们反应,他已朝长街左侧的一处小巷冲去,在消失在小巷前的一刻,只听一声高呼:“杀人者——秦风!”
拔刀杀人,杀人留名!狂妄至极,也英雄至极!
长街一静,随即一阵欢腾。
百姓懦弱,却也崇尚英雄,渴望英雄,秦风的作为显然让他们深受鼓舞,一扫近日来的阴霾,人群再次议论纷纷,有胆大者还冲着街面上那十几个清骑指指点点,脸上毫不掩饰嘲弄之色。
没过多久,长街上示警号角长鸣,一队队清兵冲上街头,搜寻着秦风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