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过碗碟下的血,配上那些不知所谓的供品,透出一股子诡谲。付小多寒毛倒竖着,将视线由血泊转向了那些血的来源。
死者是个少女,容貌普通,普通到她20岁的青春年华并不及那满地鲜血来得灿烂。付小多想,她可能还是个学生,更有可能就在不远处的南又开念书。她穿着精致的碎花雪纺裙装,面向石碑而立,姿态极其诡异——下半身在碑座上,而从腰部往上,胸部僵直的靠在半截石碑上,颈部和头便因颈椎的作用力而悬空低垂着,血从她颈侧一道裂痕中淌落,打在石碑上,又流遍石阶、荒草。相对于颈侧可怕的伤口,女孩的表情却是恬静与满足的,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让尸体看上去格外诡异。
带着满意情绪的尸体,供品,鲜血,半块儿让她摸不着头脑的石碑,这一切在付小多脑瓜里汇集成一个词——邪教。
闪光灯闪过,她只觉得眼前一亮,视野一片雪白。
法医手里的相机发出咔嚓咔嚓声,对着尸体连拍。正准备尸检的警官回过头,盯了付小多一眼。同行女警得到指示,拉着付小多退到稍远处。
“付小多?你好,我是天城南又开分队的警员胡媛。” 女警简短地自我介绍后很快入正题,“觉得还可以坚持的话,我们做个笔录。”
付小多沉默片刻,突然往现场方向跑去,没等女警呼唤,便又拖着她的破行李箱返回。付小多在女警面前翻开行李箱,抽出一封ems,又从封壳中抽出信件,珍而重之地递到女警面前。
“警察姐姐,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是南又开新生,今天是报到的最后一天,所以,实在实在要拜托您,我不能接受去警局录口供,但是……”
在女警怪异的注视下,付小多双手合十,认真道,“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这里,把我看到的一切细节坦白从宽。”
“你,不必这么紧张,你的情况我会考虑。”胡媛翻开记录,“报警后,你一直在这里,不怕吗?”
“怕啊,怕得不敢走路,等你们来才能行。”付小多诚实地演绎着她的目击证人角色,“之前我在那边,对,西边200米处,撞到了一个人,时间是01:47。”
胡媛做着笔录,抬眼看了看言之凿凿的女孩。
付小多立即从女警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什么,顿了顿,举起手机显示上通电话的时间,“我平时很喜欢记时间,而且我报警时间是有记录的,01:51。”
女警道:“没有怀疑你,请继续。”
付小多点点头,继续:“我当时向东,因为第一次经过这里,还是夜路,所以绊了一跤。”对于被“看不见的东西”绊住脚踝的记忆,付小多选择性地屏蔽掉,“那人从对面来,向西,跑得很快,这里视野也不是很好,所以我们撞上了。我可以判断出对方的身高在184左右,年轻,身材好,不,是非常好,运动型,肌肉紧实。他戴着口罩、棒球帽,没法看清容貌。不过他的眼睛很亮,不是阳光那种明亮,是寒光,夜里冷不丁撞见就像对上了一头狼。”
女警打断了一下:“尽量不要描述得太……”
“抱歉。”付小多急忙收起放飞的文采,认真道,“如果再遇见,我肯定能认出他。当时他推了我一下。”按了按右肩窝,付小多感觉到一些残留的撞击后的印象,“他应该惯用左手。我摔了一跤,然后走到这里,发现了那个女孩,直到报警,总共用了4分钟。”
付小多的目光越过警戒带以及往来穿梭的鉴证科,却不巧与站在尸体身后的警官碰上。
警官在女尸伤处做了一个割颈的动作,同时抬眼盯了付小多一记:“左撇子。死因?”
法医盯着尸体,声音从医用口罩后闷闷地传出:“致死原因应该是颈侧伤,伤口致颈静脉破裂,失血过多。”
“静脉?”警官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的动作顿了顿。
法医毫无起伏的声音继续:“动脉破裂的话,血会呈喷溅状,见过高压水枪吗?但你看现场的血痕,这里这里,滴状,流状,说明血是不紧不慢在流淌。”
警官随着法医的指点看向现场各处:“那不是立刻要命的伤啊,应该有求救的时间,可她的样子就像很平静地一直站在这里……等死。”他的手转向死者衣袋,摸了一下,“手机呢?”
警官转向刑侦人员中的一个小警官,吼了一嗓子:“手机!”
小警官立即屁颠屁颠去找了。
警官终于腾出手打开烟盒,从里头咬出一根烟,开阖着半边嘴唇喃喃道,“奇怪,被害人僵化之前一直保持这个造型,必须得有个支撑,石碑这么矮,显然不够。”他盯着付小多,“你发现的时候,现场没别的东西?”
付小多摇头,“没有。”
警官挥挥手,似乎想打发付小多走远点,这时,烟头上的烟灰掉了下去。
烟灰即将落在女孩手上,警官眼疾手快地去扇,烟灰飞起,连带着一点荧光一闪而灭。付小多凝神看了看,视线被女警挡住。
付小多意识到在下定决心来南又开的那一刻,事情便已经超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