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冉一丘凑过头来,问他怎么了,方以北没有反应。
“想哭你就哭吧,别憋着……”
躺在床上,方以北辗转难眠,心里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偷偷骑上摩托车出了门,赶往城里。来到昨天的那条街道上,他四处寻觅,在街口拐角处再次见到了那个身影,此时凌晨五点半,天边刚露出一点鱼白色。
他拿出手机,几经思考,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喂,哪个啊?”
“外婆,是我。”
“哎呀,小北呀,你平安到家了吧,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昨天就到了的,也没什么事,就是无聊,问问你们在做什么。”
“还早呀,我们还没起,你外公正睡得香呢。那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我再补个回笼觉,被子里真暖和……”
“好呢,那外婆你好好休息。”
电话接通得很快,也挂断得很快。眼前不远处,雾气中的外婆摸索着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继续拿起地上的钳子和扫帚,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清理着街上的垃圾。
每弯下一次腰,她都要很费劲的样子,才能直起来。
躲在路灯背后看了一会儿,方以北没有走过去叫外婆。他转身去向街道的另一边,慢慢的走,轻轻捡起了脚下的每一片垃圾。
这时候,大多数人还在打着呼噜,遨游梦境,除了街上那排发黄的,断断续续的孤单路灯,被打开来冷漠地执行自己的使命,没有一盏灯为他们亮着。
天亮了,地下的垃圾差不多清扫完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见外婆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坐在一块石阶上边喘着气揉肩膀,方以北在口袋里翻出两个硬币,跑到早早开张的包子铺前,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他提着包子,东张西望,假装从外婆面前经过。
“这不是,小北吗?”
“哎!外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那个,那个隔壁大婶不是在城里当清洁工嘛,她忙不过来,叫我帮她打扫呢。”
“哦,这样啊。”
“我这刚到不久呢……”
“外婆,外公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方以北想了想,没让外婆继续说下去。
“外婆,跟我说实话吧,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工作?”
“唉,小北,那我也不瞒你了……”
那天接到外婆的电话时,外公正躺在医院病房里,昏迷不醒,是乐乐把他送来的。医生检查过后,说了一大串听不懂的名词,又塞过来一大把缴费单子,丢下一句话,情况复杂,住院观察。
外婆在病房外,为住院费愁得焦头烂额,也为老头子捏了一把又一把的汗。就在大家都以为外公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时,他突然就醒来了,眼珠子四处一瞅,掀开白色被子,气冲冲拉起外婆就往医院大门走,边走还边骂骂咧咧:“妈的,还以为我死球了,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那是外婆第一次听到外公骂人,却被他逗乐得笑出了眼泪。
外公外婆连夜赶回了家,在村头老中医那儿讨了两副药,说是慢慢养,其实和等死也没什么两样。那天方以北来到外婆家的前十分钟,她刚烧起火给外公熬了一锅药,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方以北来的那几天,钻心的疼外公咬牙忍住,表情上看不出一点儿痛苦,痛过之后满头大汗,还笑着说这天气升温了。
其实外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早年就纷纷成家的成家,出门的出门,各自操心各自的生活去了。
大儿子最先成家,没立什么业,也没读多少书,每天靠着在工地上卖点苦力。虽然说生活不算容易,但温饱之余,也能存下一些积蓄。他先前生的两胎孩子,都是丢给外公外婆抚养,辛苦了好几年,感激的话没有几句,倒还成天责怪孩子又磕哪儿碰哪儿了,吃了饭不见长身体了……
时间一长,外公外婆受不了这份气,让他自己生了孩子自己养,他们不想管了,也管不动了。这样一来,大儿子肯定就不乐意了,大吵一架,嚷嚷着要断绝关系,以后不管外公外婆死活之类的话,那之后也真的对两位老人不理不睬。
而小儿子,倒是不像大的那个一样忘恩负义,却没有一点儿出息。十五六岁就出门闯荡,闯来闯去也就是在各个省份飘飘荡荡,每年都回家过年,每次都两手空空。他是个典型的半月光族,拆东墙补西墙,借债养生,养活生命的养生。
更让外公外婆感到心寒的是,他还常年酗酒,每顿饭无酒不欢,最爱扭着一群酒肉朋友四处鬼混。至今为止,带回家去过好几个女人,却每一个都待不长久,年龄大了,成家更是个问题。
唯一顺心一些的那个女儿,也就是方以北的妈妈,原本安稳和睦的家庭,也因为离婚,彻底毁了。
那段时间,六十几岁的外婆常常愁眉苦脸,叫唤着前世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来惩罚他们。外公叼着烟嘴一吸一吐,一脸平淡:活也活够了,连死都不怕,还怕个什么。
眼见外公生了病,大儿子真的不管不问,小儿子拿不出钱,方以北的妈妈又刚离了婚,糟心事多了去了。
“外婆,那你也别做这个呀,这太辛苦了。”
“不辛苦啊,你看这地上垃圾又不多,很轻松的!对了小北,你怎么在这儿啊?”
“噢,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