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够恶心的!”
“你去死吧。”
不知道要下多大的决心,或者说死多少心,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让乔余有勇气从八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那一刻,死亡也许比活着来得更容易一些吧。
看着那扇门缓缓关闭,咔嚓一声,接着又刷地一下,停电了。像是将她隔在了另外一个没有光的阴暗世界。
站在阳台门外,隐约的光亮,卫生间地板上满是零食袋子里洒落出来的、母亲过年时专门给她腌制密封好的家乡特产。
轻轻吸一吸鼻子,除了隐隐的香味之外,更浓郁的,是厕所管道中传来的恶臭气味。这让她联想到自己每次吃完东西后,就要从喉咙里面吐出来的那些黏稠,碎烂的食物。
或者说更准确来说,是排泄物。
对了,她说,要用刀,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是吗?
想想就觉得好疼啊。徐礼那个人,好像只有她说不出来,没有做不出来的。
真累啊。活着好像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呢。
恍恍惚惚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洗手池,坐到阳台边沿去的。
也许是搬了个椅子。可千万不能搬到徐礼的椅子,要是给她踩脏了的话……哎,其实也没关系的,死了之后,她就没办法找我算账了吧。
也许是爬上来的,手脚并用,笨拙的。像她一直形容自己的那个词一样,肥猪,真好笑,哈哈哈哈哈……
起风了。要下大雨了。
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淋一场雨好像也不错的。
八楼,好高啊,但一直有恐高症的她,从上往下望去,却没有感到一丁点儿害怕。
她只是看见一层接着一层的雾气,萦绕在宿舍楼周围,萦绕在自己脚下。
雾气的尽头,有光。
于是她就闭上眼睛,朝那束光奔去。
连再见也没有说。如果有来世的话,如果还是要经历这样一段生活的话,那还是别再见了。
倒下去了,飞下去的。嘶嘶的风声,嗡嗡地灌进耳朵,失重感,像一只大手紧紧捏住胸膛的心脏。
死亡一点儿也不可怕,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忘掉这一切了。
用最后一滩煞红,和世界做一个,短暂的告别。
之所以短暂,是因为有来自头顶苍穹的淋漓大雨,洗刷掉尘埃,洗刷了用生命为代价染上的最后一抹色彩。
雨声敲击地面的间隙,跑到离开女生宿舍台阶上的齐立生突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清了,身后的确有一道嘶哑的尖叫声。
再仔细一听,熟悉的嗓音,瞬间冲破耳膜,齐立生立马扔掉手中的西瓜,转身狂奔。
踩着积水,直冲向迎面而来的大雨,大步大步地跑回女生宿舍楼下。田秋的喊叫声愈加尖锐,刺痛心脏。
他几步跃下台阶,刚跑过宿管室,缩在屋子里躲雨的宿管阿姨一把拉开了门,伸出脑袋一声怒斥:“这里是女生宿舍,你来干嘛!”
齐立生闻声刹住脚步,只回头望了一眼,顾不上许多,索性就继续大步跑下楼梯。左转,快速环视一圈,宿舍楼下的花坛下,田秋就跌坐角落里。
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她双手抱住脑袋,紧紧闭着眼睛,先前发软的两只脚变得紧绷绷的,无法动弹。
此时,整座黑漆漆的女生宿舍一片哄闹,大家都循着尖叫声,穿着睡衣跑到阳台上看热闹,点起了台灯四处晃照,还以为楼下正在上演什么情爱纠葛的戏码。
齐立生扑上前去,一把将田秋搂在怀里,捧住那张惊恐万状的脸,拨开捂在她眼边湿漉漉的头发。
“怎么了,田秋,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耳边传来齐立生的声音,田秋这才从慌促中抽出一些意识,抬手紧紧抱住那副身躯,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我在呢,出什么事了?”
田秋止不住地抽泣着,眼泪和雨水浑在脸上,她缓缓扭头,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抬手指向楼梯入口前的那块地方。
沿着那双颤抖的手的方向望去,齐立生借着楼上散照下来的台灯白光,看见了地上乔余的尸体。
身子猛地一抖,同样跌倒在雨地里,连忙慌乱地抱住身边的田秋,不敢抬头。
二三楼的女同学举着台灯好奇地东晃西晃,不经意间照到了阳台下大雨中的那团黑影,仔细看去,依稀可辨的人形和一片血迹。
“啊!有人跳楼了……”
连片的尖叫,盖过了雨声,彻底打破这个注定无法宁静的夜晚。
撑起一把长柄大伞的宿管阿姨跑下台阶,站在转角处探过头去,见到这番场面,啊呀一声大叫,赶紧跑回宿管室打了警卫处的电话。
“报警,快报警……”
“喂,成小南,你怎么了,你在哪儿!”街道十字路口的商店屋檐下,方以北对着举在耳边的手机,焦急地反复喊叫询问了好几次,却都没有得到答复。
那道声音回荡在空空的楼道里,那个躺着晕倒的成小南的楼道里。可能也传进她的耳朵里了的吧,哪怕是一点点声音。
之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片杂乱的喊叫女声,方以北意识到了什么,心急如焚地挂断电话,一头冲进这场瓢泼大雨里。
沿着街道,飞快向朝着学校那个方向跑去。
雨水打湿了衣服,身体冰冷,方以北抬手抹开挡住视线的头发,模糊的眼神,异常闪动。
心底升起一种感觉,愈加强烈。
就好像,像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