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一个傍晚,方舟开着他贴着补丁的老丰田行驶在钱塘江边。这儿是钱塘市最靠近江边的所在,江风吹在他脸上,左手随意他在车窗框边沿,想着心事。
今天是他的40岁生日,按理是无悲无喜,怎奈一丝隐约惆怅。人生70古来稀,他的人生也开始进入倒计时了,怎不让人唏嘘感慨呢。
回想过往,也不是一路坦途。从小不知为何体弱多病,母亲又因为先天的绝症,对他报了太大期许。母亲白珍从出生就患有罕见的心病,自从生子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其要求,怎奈男孩太过顽劣,虽说从小学习基础扎实,并无所成。
就在他14岁那年,白珍把他叫到身边,轻轻抚着他头,说道:“孩子,其实你真的是个好孩子……”说着喉头哽咽,眼光泛着水雾。
“如果你好好上进,以后妈妈就再不骂你了……”
“好。妈妈,我听你的。”方舟很开心,很多年没听过母亲如此和颜悦色讲话了。
突然,白珍提起原本就苍白的纤手,一下戳在方舟的喉头,顿时使他感到恶心的咳嗽起来。虽然心里有点微怒,但随即也就不觉得怎样了,比起以前的棍棒加身,这点痛也不算什么,至少感到奇怪。
瞥了一眼母亲,微感疑惑,好似白珍的面色越发惨白了,丝毫没有血色。母亲无话,只是伸手想去摸他喉头那粒红色水滴状结晶体。方舟微微闪开,白珍不由苦笑着摇头“孩子,一切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只要记着一点,当你不再犹豫时,世间无事不成。”
翌日清晨,春夏交替微有湿雾,他从母亲身边醒来,摇晃母亲想叫醒她。一会儿过去还是没反应,晴天霹雳。
稍后父亲赶来了,父母虽说相敬如宾,但不知何故并不住在一起。方仲平是家里老二,也是普通工人,对于方舟,不知他如何看待,虽说是他独子,按说血缘至亲,但或许分居原因,不得交心。
方舟唯一记得一次,就是他从岛国回到华夏。那年他27,父亲语重心长和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也应该让你知道了。其实我和你妈的婚姻,当初我是不知道你妈的身子情况,你外婆她们都没告诉我,不然谁会……你懂吗?”
“……”方舟再一次被震撼到了。其实他并不意外,作为男人他能理解,但作为儿子……他没有说话,静静喝着茶。
很多年过去了,应该说他是幸福的。从他遇到她,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挺翘鼻梁大眼睛,特别是眼神中的英气,正如他的母亲。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天使一般的女儿。如果说有人拿一个国和方舟换女儿,他也会果断拒绝。在他心里,从女儿娃娃落地,仿佛他的性命全寄在了女儿身上。
打从那时起,所有的工作生活都围绕着女儿变化着。从以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个麻木苟活的中年。
今天是他40岁的生日,刚给老婆通完电话,开着车往家里赶。原本他是想一个人庆生的,与其说庆生,其实他是不愿意面对,人生倒计时的开始。对于女儿他一直有种压力就是“你还没长大,我不敢老”。但世事多不尽如人意,就在前几天体检,就在喉头处那点红色,有经验的老医生信誓旦旦让拍片,结果真的发现不但喉头有异物,还在不断扩散。至于是什么?虽说是不明物体,根据医生们的经验并不难判定。方舟终于中招了。
想着心事,车平稳的行驶在沿江大道上。今晚的夜色不知为何暗的特别早,但他无所谓,赶紧回家好了,不然家里那位可不好说话,到时候发起飙来。想到这儿,他加大了一些油门。
沿江道上一如既往的车少,只有稀稀落落练车的菜鸟,他意兴阑珊的瞥了眼。“哎,这驾照也是越来越难……”
突然,前方转弯口停在一辆黑色帕萨特,还在上下有节奏起伏着。说时迟,那时快,可能是条件反射,方舟赶紧双手握方向盘,试图超越过去。
谁知路的另一边,一个夜跑女生在路中间呆立。没办法,也来不及反应,方舟一边把刹车踩底,一边再次打过方向盘。
人是躲过了,可60码的惯性并不会按人的意愿消失。
只听得“杠!”的一声巨响,丰田车直往江里撞去,车头因为撞击已全毁,车窗是关着的。
车子不出意外的入水,方舟在此刻余下的最后几分钟,只做了一件事。拿起手机发了短信“我去了,好好活着,等我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发,但细想不难理解,无非是为爱的人留下一丝希望,或许也是给自己留下一丝希望吧。毕竟他是会水的,虽然在海里游泳和冲进江里不是一回事,死不死的姑且不论,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看到短信发出,方舟松了口气。好了,尽力自救吧。他在车里迅速脱去衣物,只留底裤,手机什么都不重要,试试开车门或车窗吧,外部已完全被水盖过。
幸好,他还是有一把气力,用力之下车门开了,江水一下子灌入车内。他早已准备好,闭气往外往上游。
江水不同海水,虽是淡水,却太过浑浊,眼前一塌糊涂,他只能凭自己本能放松让自己往上浮,只要付出水面,就有救。
渐渐的,方舟的体力不支了,无奈苦笑。结束了?随即,喉头处痒痒的,红色晶体一明一暗。仿佛以喉头为中心,方舟的整个身体散发出些许力量。他索性两眼一闭,再次划动了起来。
不知划了多久,感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