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楼下那条街,路两旁满是围观的行人,水泄不通。中间是迎亲的队伍,八抬大轿,仪仗开道,舞狮引门。前面大引的新郎官,骑在乌黑高马,身上绯红礼服,白绢单衣,胸前扎着硕大彩球。
今天恭亲王世子迎娶礼部蔡尚书之女,当今圣上赐婚,择今天为吉日成婚。
谢秋雨站在楼上近处,凭栏观看,身旁谢世奇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胞弟,见他没什么兴致说话,只能低头看着楼底长龙一般的队伍。恭亲王世子仪表堂堂,如今喜事临门,面泛桃花,样貌本就出众的他这下更是英气逼人,分外俊美。
恭亲王世子姓吴名友,自幼爱好读书,精通诗赋,诸子杂家,涉猎广泛,因为长的俊俏,与同是白鹿洞书院出身的当朝吕相等人并称为‘白鹿四子’,人称无忧公子。算是当今圣上身边大红人,如日中天,炙手可热。
“明秀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还以为她还是个小丫头呢。”谢世奇难以忍受这份压抑的沉默,到底还是开口说话。
谢秋雨双手搭在横背在身后的圆竹剑上,不冷不淡答话:“家里房子这些年都修葺多次,何况多年前的人,兄长这个记性可不是一般差啊。”
谢世奇看着自己这个似乎永远都不动情感的冷冰冰的兄弟,不知如何言语,心底满满都是心疼。谢秋雨自小就不爱笑,但那时还会伤心,有时还喜欢哭鼻子。只是长大以后,愈发爱藏着心事,连家人都不愿意麻烦。可是如此看着好像成熟,实际上亲近的人不放心,自己负担更重。
谢秋雨当然知道自己兄长对自己的那份担心,只是他这些年来,总觉得与人之间有些隔阂。谢秋雨认为感情这种事和天气一样不定,就连那曾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喊着要嫁给自己的黄毛丫头都变成了别人的娘子。与其说他的心是一块顽石,更像脆弱的一团肉,容易受伤,所以深藏。
只是他不知道,蔡明秀为自己一直没得到的承诺等待了十年,等到的不是青衣千里回京之后哪怕一面,而是不可违逆的圣旨。她想做那个喜欢谢秋雨的少女蔡明秀,但她到底也是礼部尚书之女蔡明秀。
她坐在轿子里,钗钿礼服,凤冠霞帔,额间一点朱砂。及笄以来周围人都说自己是京城最美的女子,但是她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没有任何美丽的迹象。‘如果我长的一点好看,为什么他没回来看我一眼’。
对她来说,他喜欢的样子,才叫好看。
“最近族叔会到鸳鸯楼,到时他给我的东西麻烦兄长帮忙保管,我去雁落湖一趟,快的话今晚就回来,慢则几日。”谢秋雨略带歉意的嘱咐道。前天刚说这几日就住在家里,现在又要出门。谢世奇‘嗯’了一声,看见轿子路过鸳鸯楼时几根雪白的手指捏在窗沿,似乎要抬起帷布,但很快又收回轿子里。谢秋雨自然也是看见了,他卸下一贯坚硬的语气,眼神难得有些温柔,慢慢问道:“都说她现在长的好看许多。”
谢世奇点头:“倒不是仅仅变得好看,为人处事真的像个知书达理的小姐了。”只是老皱着眉也没有以前那么开心,这话他自然说不出口。
谢秋雨得到肯定,却说:“我倒是觉得,没怎么变。”她以前也好看的很,这句话谢秋雨同样只对自己说过。“走了。”说完,谢秋雨就独自回到楼内。谢世奇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很是难受,他很想问问自己这个立志要做天下除暴安良的大英雄的胞弟,你有勇气在这里目送她嫁给别人,怎么就没勇气去说一声喜欢。
有些人的喜欢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有些人却越喜欢越害怕说出口。不过是个选择,哪有什么对错。
……
一夜过去,寄宿山庙的三人醒来,对昨晚发生的事都闭口不谈。在僧人邀请下,食用寺里准备的时蔬米粥后就谢别继续上路。早上天气微凉,空气有些湿冷,赶路算是个好天气。苏小衣性子活泼,自然不会跟着两个人一起,有时看到少见的景色会突然快马赶过去,有时还会留在原地仔细看,然后等孟知安两人走远才又赶上来。
趁着苏小衣走远,叶青尘勒马慢行,喊了一声:“知安,慢些走,我有话与你说。”
“何事?”说着孟知安看了一眼远处苏小衣,见她没有察觉,才看向叶青尘。
叶青尘似乎有些为难,下定决心才开口:“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知你,本来谢头名的意思是你自己去查,若是有收获早晚会知道。但我觉得你我还有很长路要走,怕你日后怪我没有早说,哪怕你不认我是朋友,但我自己心里还是过不去。”
“你说。”孟知安觉得事有蹊跷,心底有些躁动不安。
“这事与你父母有关。历来两界司学院收新学使都要调查籍贯,祖上何人,所以你录入天甲班时,也有人到石台村调查。”停了一会,叶青尘深吸一口气才说:“那人就是你我前去调查的秦孤山。”
孟知安头脑发昏,很是疑惑:“那秦孤山不是多年前就已经失踪了?”
“正是前去石台村那年。谢头名说,那秦孤山失踪之前他就觉得两界司中有很多事都显得诡异,于是后来亲自前往石台村调查。本来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路过你父母墓地时却感受到了灵气波动。他识觉查看,发现你父母尸骸腐朽只剩枯骨,但是骨头上却有两界司铭刻。”尸骨上有两界司铭刻代表什么,两人都很清楚,魂魄被送往黄泉路。“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