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娥究竟是张华的孙女。豫章王同她们淡而有礼地聊了几句,便先离开了。她俩也随着下了山丘。她没有问一句献容为什么认识豫章王。更没有问献容为什么谢他。
羊献容不禁忐忐而心虚。
幸好今天是润娥。若是玲珑,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去解释。
几日相处,彼此熟悉起来。既然是要登山野游,年轻的男女暂时将拘束放在了一旁。这日胡衣简服,同上邙山。
春天真是说来就来,流动不已的风中,已经有了春风特有的腥味。
这种湿润而带着泥土清新的味道,可以使万物抒发,可以穿透人的身体,唤醒人的灵魂,使人苏醒,使人振奋,春流涌动。
山上还留存着积雪,然而向阳处枯草里已经冒出了嫩芽,仔细寻找,点点簇簇中,便可以时时发现惊喜。
献容想要寻找冰凌花。
听嵇绍说过,这种金黄色的花朵只开放在冬末春初冰雪尚未消融的寒冷时节,个子矮小,却傲春寒,顶冰而出,如同雪莲。
听上去便令人心生向往。
可惜吹了很多的风,爬了大半个山头,把她的脸蛋都吹红了,发鬓也有些散了,头也被风吹的有些晕了,可是献容还是没找到什么冰凌花。
“如今春早,多半这花还没开放。”皎嫦安慰她。
“献容,你二哥让我来说,山上风硬,你们去那边歇一歇吧。”玲珑脸色红润,穿了一身红色的短袖胡装,兴冲冲地在不远处向她挥舞着手喊她。
说罢又风一样跳跃着回去了。
自从早上大家一起上山,玲珑就自动紧随着羊忱;菲儿也嫌这边闷,不肯找什么劳什子花,去跟着玲珑一起。
润娥害羞,断是不肯去和男子们一处。羊献容要寻冰凌花,她跟着爬了半晌的山,也是很难为她。究竟她是常年呆在内院的。
皎嫦却还好。身为主人,尽职尽责陪着两人。
同样爬山半晌,她还是神色如常。看起来身轻体健。
献容放弃了。气馁地回去。
“冰凌花是北方山区常有,中原地区还是很少见的——邙山上未必便有。”待到了背风处男子们休息的山坳处,嵇绍见了风尘仆仆鬓发散乱的献容,悠悠解释道。
羊献容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找不着!
可是这话怎么不早说!
害她白忙了一上午!
这马后炮,真是令人太气愤了!
嵇绍也知道自己话说晚了。可是他也不知道小姑娘听风便是雨,竟然真去找花了呀。
他难得地讪讪然。
然而小姑娘红着脸蛋,瞪着眼睛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的。
他端着火堆上的煮茶罐子给她们斟茶。
羊献容可不想消气。
斟个茶就算道歉了?!
她就偏不喝他斟的茶!
枉她平日里总把他往好里想。这个嵇绍还真是像玲珑说的,慢吞吞的一肚子坏水!
她视而不见,别过了身子跑过去喝了羊忱的茶。
嵇绍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润娥看在眼里,禁不住对着嵇绍抱歉地笑了一笑。
到底献容才十四,怎样还是带着孩子气。
羊忱丝毫没注意自己的茶被妹妹喝了。他和几个男孩子在那边剥着野兔子。男孩子们精神都很振奋。今天他们带着弓箭,转了几个山头,射了数只野兔山鸡,刘章秀甚至还射到了一只狐狸。大家都感觉自己非常的勇猛了。
不多一会,炙烤野兔山鸡的味道飘了起来。
伴着酒香肉香,硬硬的山风,加上火堆蒸腾的热风,男孩子们的声音开始高了起来。
文绉绉的样子一点点抛在脑后,谈论也开始豪放不羁了。
太学里本是男孩子的天下。当着师长一本正经地装一装,可私下里就容易一起放松自我了。
古今都一样。即令是大家公子,到底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啊。
高谈阔论里,有人就放声高歌了。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
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又有人接着唱曰: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好像是刘章秀。
他的嗓音最是粗豪。有些锣鼓音。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夹杂着恣意的嘲笑和不怀好意的鼓励的掌声。
润娥渐渐听得脸热,躲开了众人,过来和献容两个一起看山。
夕阳正好。
有山鸟在鸣叫。又有大的野兽在很遥远的地方嘶吼着。
两个人都陶醉在这难得的自由自在,山野间纵阔的美景和少年人纯洁的激荡的情谊之中。
这一日众人尽兴而归。待到下山回到崔宅,已经天黑下了。众人都很饱,尽皆疲累,连粥夜没吃,回房倒下,睡了香香甜甜的一大觉。
待到第二日起来,献容才听皎嫦说,昨日豫章王来拜访众人过。不巧没有遇上,留下了几样庄上的土产而归。
昨日山风吹的猛了,羊献容头昏昏的在那里发呆。
他为什么来拜访啊?
不是说他最是不喜和朝臣们往来?
怎么偏偏是昨天来了?!
杨菲儿更是懊恼。
“我就说我不想去游山!吹的我头疼的很!我哥哥偏不让我看家!”杨菲儿抱怨着她哥哥。
皎嫦的脸子有点冷了。
皎嫦是她表姐。菲儿显然有点怕她,嘟着嘴不敢再做声了。
崔明衎派人熬了姜汤送过来。
“公子特特嘱咐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