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宇文成德眼见兄长不耐的神色,也是心下暗急,索性往人前一站,赔笑道:
“我阿兄日前病了,嗓子疼,不便说话,这不就等着把嫂子娶回去给治治么,但他早知今日是要作诗的,所以提前写好了”说着就从衣袖了掏出一页纸来,打开念道:
“少妆阴粉饰金,端正天花归自然,闻道禁中时节异,九秋香满镜台前。”
推着兄长走了一步,又念:“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装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
众人虽有疑虑,但见宇文成都全程都不言不语,想着或是真病了吧,无怪脸色苍白,精神不振呢,或是得了新郎摆臭脸的原由,或是被人交代过,待他们来到门前,拦门的人都自觉地往两边让开了。
进门领了新妇,由新娘的义弟杨江良背着,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去了前院大堂拜别新娘父母,高位上分别坐了甄神医夫妇,靠山王及越王夫妇,众人见靠山王坐主位也没觉意外,毕竟人是亲王又是新嫁娘的义父,倒是另外一对陌生的夫妻,却是引来无数人围观,都道:
“原来,这便是甄神医,我早见过了啊!还让他给看过病呢!”
新人在两个婆子的带领下,一一拜别五位长辈,这时宇文成都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特别是拜靠山王杨林时,还第一次发声喊了声“岳父!”
杨林拍拍他的肩膀,居然控制不住红了眼眶,舒了口气才道“好孩子,好好过你的日子罢,日后好好珍惜眼前人!”
这话让在场的几位知情人再忍不住难舍的情绪,师娘瑜夫人更是拉着新娘的手就不放了,一时吸鼻、哭泣声不绝于耳,若不是怕误了吉时,只怕真会抱团痛哭一场。
拜别了长辈,杨言再次伏在江良宽厚的背上,被背着送上了花轿,入花轿时,她听到江良略带了几分鼻音的话:
“姊,若是那日累了,悔了,便回家,我们等你。”
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话中的郑重,这份情谊,让人欢喜又动容,她也慎之又慎地答了声“嗯”。
话说京城自进了正月,空气里就被一股酸味给笼罩了。
相国府天宝将军要成亲了,而且聘娶的夫人还不是那些被广泛称赞的贵女,而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外室女。
尽管坊间自有一番说词,可权贵人家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天宝将军不仅容貌生得好,而且武艺天下第一,要不是圣旨赐婚,不知多少人想顶着风险做些什么坏了这亲事,其实却也有人试图做过,可对上宇文成都这样的人,还真是屡试屡败,常常你才开了头,眨眼间,那人就不见了……
她们也只能瞪着眼珠子,把悔恨往肚子里吞,狠狠地想着,倒要看看你杨氏六娘到底长了什么模样。所以从越王府到相国府的必经之路上,沿途全围满了人,当然她们到没跑大街上去挤,而是占据所有沿街的阁楼。
当花轿终于拐过钟楼,进入景阳大街,相府大门前就有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天响了起来,当然了,因围观之人太多,连鞭炮都是在一个高高的大木桶中炸的,唯恐伤了人。
眼看着花轿进了相国府大门,又见那一台一台塞得满满的嫁妆被抬进门,摆在院子里供所有人观瞻,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太…多了些,不是说是个外室女么,怎么陪嫁这么多,这院子里就有一百多台,加上外面从街头摆到巷尾没进门的……
京城乃天子脚下,京城许多贵女在出嫁时都能算是十里红妆,可与这位杨氏六娘相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有那政治敏感之人思及隋炀帝那打击世族的心理,当即推测,这位杨氏六娘怕真是来头不小,底气颇足。
果然,没一会自有那跟着去迎亲的年少郎君,就背着人说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原来这杨氏六娘可是有三个不差钱的娘家!据说,若不是怕触犯龙颜,只怕还会更多……
很快便是吉时,射箭、过火盆,拜堂礼成,直至新娘被送入洞房,尽管新郎全程都面无表情,但谁又会真当回事,要知道天宝将军原本留给世人的印象便是冷酷无情的。
这一整日,京城人们谈论的话题,都没能离了相府新妇娘杨氏六娘,加上相府外,免费吃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不知羡煞多少人。
要说这场婚事中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恐怕就是宫里头,圣人竟然没有半点表示。要知道,以圣人对宇文家族的宠爱,这样大的事,不说出席,起码也要赏赐些什么吧,可人们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传圣旨的李公公。
相府三进的东边,沁馨院布置得很是豪气,红绸轻纱,家具多为紫檀雕花的,连一对红烛都格外惹人稀罕。
杨言坐在巨大的紫檀雕花床榻上,暗道:似乎无需她多做什么,只要静静地等待着便好,可等待却是所有人做过最漫长的事了罢!
手里稳稳捧着红艳艳的苹果,每个细小的斑点她都一一数过,几个婆子婆子进来洒些什么又走,几个妯娌进来说些什么又走,只有晗沉晗雁始终侍在一旁,唉声叹气。
待喧哗离去,安静得仿佛别人的世界,恍若自己只是过客,心下莫名伤感起来,身处热闹的外面,宇文成都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爱的人远在天边,正和别人花前月下,他却要开始搂着别的女人入睡了,似乎,再也不能回头了呢。
为着她两生两世仅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