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晚没睡安稳,第二天的早餐,自然是带着青黑的眼圈。同事打趣她娇贵认床,哪里知道她在昨日的梦里和庄生说了一整夜的话,在漫布雏菊青草的悬崖上开了一整夜的赛车。他的精神却是很好,最晚进餐厅,一点都没有宿醉的疲态,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然后坐在了业主那桌。
晓梦看见他轻快的笑脸,反而觉得自己的羞涩有些促狭,只低下头一言不发,捣碎了面前的一碗豆腐花。早餐过后一行人去游湖登山,冷风吹紧,风景却一般,她只穿了毛线连身裙和羊绒大衣,禁不得吹,不一会儿就冻紫了嘴唇。庄生看见了,跑来笑她,“今天涂了什么口红,姨妈色?”
“好冷,我不想去了,能不能找个地方躲躲。”她越发把脖子缩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对庄生闷闷地说。
“我的外套给你穿吧。”他作势要脱,一边碎碎念,“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吗?小孩子穿这么点来爬山,以为是走秀吗?”
她看看前面谈笑风生的同事们,哪里敢穿他的衣服,只好躲在他身后,此时倒期盼他是个两百斤的大胖子,既能挡掉些冷风,又不让外人知道她的欢喜雀跃。却还是被又高又胖的意大利总厨瞧见了,大笑东方女孩的孱弱,叫她躲在自己旁边才行。
她局促冷清地走到前面来,不光总厨,餐饮总监、人事总监和业主,也都是藏着真表情笑她。直到吃饭的时候,还有人调侃她是个捂不热的冷美人。
其实她不知道,这次旅游是业主特意安排的,趁总经理不在的时候,拢一拢这些部门的人心,也帮自己的后招摸摸底。酒酣耳热之际,年过半百的业主端着酒杯起身说话,“大家都继续吃,我趁这个机会说几句。酒店从筹备到现在,我是一点一点看着它成长起来的,从奠基,到装修,从开业第一单生意,到现在的业绩,就像看一个小孩,我倾注了很多精力和感情,当然也少不了各位的支持,才能够奠定我们在市场上的领先地位。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过完春节,我就要从酒店退休了。”
他拍拍身旁庄生的肩膀,于是庄生也立正站了起来,“我卸任以后,小庄会就职业主代表。大家都知道,小庄不仅是我的副手,也是我的家人,无论我在与不在,都希望各位能够和支持我一样支持他,共同建设酒店……”
晓梦听得疑窦丛生,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家人?”
对面的人事总监隔着一桌冷盆热菜向她挑眉,“女婿。”
她心头一颤,陡然沉了下去,不知道自己震惊的表情有没有流露出错愕、悲伤、失望或者其他别的情绪,只是这顿饭越吃越冷,而手腕上淤青的牙印却疼得发烫,再想起刚刚她从庄生身后走出来时大家的表情,更是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helen怎么了?好像不舒服啊。”人事总监又笑道,言语间看向了庄生,仿佛在示意他亲自关心一下。
“刚刚吹了风,可能要发烧了。”她艰难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
“下午我们要去游湖,需不需要送你回酒店?”前台经理接过话,司机就在山下待命,随时可以送她。
“别回去啊,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出来玩一次,不去游湖多可惜。”人事总监继续放冷箭,“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就回酒店了,到时候让你男朋友来接,就吹不到冷风了嘛。”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口都揪紧了,见席上所有人都看过来,只好说,“一起去游湖好了。”
庄生随后也客气了几句官样文章,她也不想、不敢朝他那个方向看去,说什么没机会相亲,自然,他已经结婚了,说什么爬上龙床,自然,他一直都在龙床上。
下午说是游船,她只独自昏昏沉沉地在岸上呆坐,等他们回来,果然发了烧。第二天回酒店的路上下起了小雪,前台经理借了一条大披肩给她盖,手机也安静地躺在膝上,窗外的风雪把她的脸庞照的雪白,她佯装继续读她的小书,却一路上都没翻过一页。
他们认识不过是半个月而已。
可是半个月,已经够长了。
旅游回来以后,庄生就搬进了业主办公室,离春节没剩几天,休假的休假,放空的放空,来串门的同事也少了,他无聊得里外踱步,还为早上晓梦只给自己买了一份早饭而生了闷气。晓梦也心烦了一天,趁庄生进办公室接电话,关了他的门。庄生看出来她这半天的情绪,又见她关了门,只好识相地不出来,等快下班的时候,才拨了她的分机,“helen,有没有文件要我签字?”
“有,现在拿进来吗?”对面的声音冷冰冰,像蹩脚的航空公司的播报,声音飘得很远很远。
“是的。”
晓梦拿了薄薄一沓文件敲门进去,隔着半米宽的办公桌递给他,逐份解说内容和进度,糟糕的情绪丝毫不影响她的职业素养。
“懵懵,坐下。”庄生皱眉,也不听她的解说,也不看文件内容,大笔一挥全都签了,看她还雕塑一般杵在面前,不由提高了声量,“坐下!”
她拉开凳子坐下了,颔首微笑看向他,“庄总有什么需要我跟进的?”
果然是为了这事啊,庄生松了口气,诚恳道,“我也不知道胡总会突然让我接任,他一向都不怎么看得起我,这次也没和我打招呼就宣布了。可是我也只不过是从墙外面搬到墙里面,又不会摆架子不和你玩,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