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兵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真的能登九五之尊的皇位?也许那时郭老先生早已作古,就只好对他追封了。这么一想,顽兵更高看郭山甫一眼了。
这天早晨,云奇尚在梦中,顽兵早早起来在院里舞了一会儿剑,然后坐到树下,拿出手抄本的《孙子兵法》认真研读起来。
过了一会儿,云奇煮好饭,出来叫顽兵吃饭。
顽兵已端起饭碗,说他今天要到坟地上去看看,墓圹打得差不多了,后天要迁坟了。
云奇说村里人都说他走火入魔了。放着刘家给他的一块好坟地不要,却往乱石堆里葬先人,人家说,那是有名的蛇窟、蛤蟆塘。
顽兵说:“人家风水先生热心肠,由不得你不信,他那相面卜卦的招旗上写得明白,信则灵,不信则无,我现在是为他的至诚所感,自然也就深信不疑了。”
云奇一边吃饭,一边摇头笑他,知道他的性子,劝不了的。
忽然皇觉寺的伽蓝殿外面,有一阵嘈杂声传来,云奇说:“来香客了。”忙擦干了手跑向皇觉寺的伽蓝殿,顽兵也跟了过去。
在皇觉寺的门口,一行人拱卫着一乘小轿子迤逦而来,从人全部都骑在马上,且有武器;小轿子的轿帘紧紧掩着,看不见里面的人,却看得见帘子底下露出的一双女足。
顽兵观望着,心里猜测:像是小姐、贵妇人乘坐的轿子,官轿比这要大。
云奇说:“我认出来了,你看那大脚!这是濠州郭小姐的轿,你没看见轿帘底下那双大脚吗?我不明白,她家为什么不给她缠足?那一双大脚,吓你一跳。听她家人说,她的外号就叫马大脚。”
顽兵忍不住乐出声来,在他看来,女人本来就不该裹脚,好好的脚弄残了干什么?实在是陋习。他问:“她不是姓郭吗?怎么外号又叫马大脚?”
“这我就不知道了。”云奇已经迎上前去。
轿子在伽蓝殿前一落下,一个押轿的百户长过来吆喝一声:“我家小姐来还愿了,伽蓝殿的和尚过来!”
帘子未曾撩起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不可这样造次,对出家人要敬重,不可大呼小叫。”
随后帘子打起来,走下一个气质高雅有着明亮眸子端庄秀丽的少女来,顽兵迅速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目光停留在那双大脚上的时间最长。
顽兵跟着云奇上前,云奇双手合十说:“贫僧迎候施主小姐光顾敝寺。”
少女眉目含笑地点点头,叫从人把供品、祭牲供到神祗前去。
众人从马背上抬下猪头、羊头、牛头,还有水果、点心和香烛。
少女突然注意到了顽兵,闪了他几眼,问云奇道:“这位师父上次来未见啊。”
云奇忙说:“他是我师弟,上次施主来问卜时,他尚在淮北云游未归。”
顽兵赶紧上前一揖,说:“贫僧叫朱重八。”
小姐忍不住笑了:“你没有法号?”
顽兵好不难堪,又忙说:“朱重八是贫僧的俗名,法号如净。”
小姐一边向寺里走一边随口说:“如净这名字不错,佛家讲究六根清净。”
顽兵对马大脚天生有好感,所以主动搭讪说:“小姐说得不错,所谓六根,眼、耳、鼻、舌、身、意,都清净才行。”
小姐淡然一笑说,前五根,清净起来比较容易,意净是很难的,根是能生的意思,眼耳等于色、声。
顽兵很是惊讶:“没想到小姐对佛经也通!”
小姐说:“略知一二而已。”
马小姐进殿去了,顽兵在后面听着她身上丁东的环佩声和隐隐飘散过来的幽香,禁不住吸了几下鼻子,他意识到这是心旌摇动了。
他并不自责,他从剃度那天起,就没把自己的身子真正无保留地许给寺院,他知道还俗是迟早的事,人间的七情六欲他是割舍不下的。
马大脚也好,顽兵也好,谁也没想到,危险和一场灾难正向他们袭来。
大路上,一支马队正风驰电掣般向皇觉寺驰来。
为首者身披铠甲,半蒙着脸,他用马鞭一指,说:“看到马大脚的轿了,快!”说毕扬鞭打马,众骑紧跟,大路上烟尘滚滚。
马大脚马秀英在美音诸神前上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在头顶,心里默念着:我马秀英代父亲感谢众位神佛,因前次问卜灵验,致诸事顺利,大事得成,今特来还愿,尚祈神祗保佑。
起身后,马秀英吩咐百户长把银子拿上来。
百户长用漆盘托了十锭银子过来交给云奇,云奇推却说:“这个不敢当。”
马秀英说:“这是家父的一点诚意,留着作庙上的香火钱吧。”
倒是顽兵越位把银子接过来递给了云奇。
忽然听见殿外一阵人喊马嘶声。
马秀英扭头问:“谁在喧闹?”
百户长跑出去,马上惊慌地跑回来失声大叫:“不好了,小姐,来强盗了!”
没等马秀英反应过来,已有十几个蒙面匪徒冲入皇觉寺的伽蓝殿,见人就砍。
百户长带几个随从举刀相迎,战了几个回合,因众寡悬殊,几个从人先后被杀死在廊上廊下。
顽兵手中没有武器,拿起一条板凳迎战,云奇也赤手空拳来战。
马秀英一时无所措手足,在一旁吓呆了。
更多的人冲进来,为首的人大叫一声:“绑了马大脚,快走。”
歹徒这一叫喊,顽兵、云奇和马大脚本人才明白,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