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一如既往的清冷、孤寂。天地之间,一片深沉的宝蓝色,星光闪烁,静谧无语,一个白色的身影款款走来,一步一步,俊逸无匹的面庞看不出喜怒,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曾经把这天幕下所有的星辰都比的黯淡无光,此刻却是那样空洞,这空洞下是让人难以逃避的哀伤。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款款走来,清瘦的手腕上那串人鱼泪发着幽幽的蓝光,衬得这夜色更加清冷,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一根花枝,自从天魔大战锦觅身殒之后,这昙花也瞬间枯萎了,再也没有开放过,徒留这一枝花枝,他却始终舍不得丢弃,常常手握这花枝在夜色中行走。
“觅儿”’他轻轻呼唤,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承认自己错了,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决心放手了,可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一次次去凡间看她,每一次看到她,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动地那样真切,每一次看到她,他都会告诉自己只要她幸福就好,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心痛
明明那样希望她好,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幸福,天魔大战看到她在自己的剑气之下化作霜花消散,他告诉自己只要觅儿能回来,他可以用一切来交换。如今,觅儿回来了,成了旭凤的妻子,有了可爱的孩子,她过的很好,她很幸福。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总是隐隐作痛
想到此处,手指猛然缩紧,突然又一下子松开,似怕弄痛了这花枝。觅儿,也许就是他一生的魔咒吧,自璇玑宫的初见,他就中了这咒,从此再无一人可入心间。
忽然,夜风送来一阵淡淡的幽香,待到仔细去寻,这香味又忽而散去了,以为寻不着了,却又有香气飘来,若有似无。润玉不禁抬头,在不远处,竟飞舞着几瓣花瓣,星星点点,稀稀落落,小雨一般。
自天魔大战,天界再未开出一朵真花,为何此时竟会出现花雨,难道是她来了可她如今一介凡人,如何飞上这九霄云天,更何况,即使她拥有了足够的灵力能飞上这九重天,她也断不会来看自己的,可是……不愿再去细想,脚步却早已不知不觉随着那花瓣飞舞的源头而去了
那花瓣飘飞的尽头,是一个绿色纤弱的身影,正忙忙碌碌对着一只玉色花盆施法,可是一遍遍,任一旁观者都能看出来,施法没有什么成效,绿色的身影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邝露,你在这里做什么”
绿色的身影蓦然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急急行礼,“陛下” 这肤光如雪,柳眉细眼,配上温柔又略带倔强的神情,不是邝露还能是谁
“本座记得,今夜非你当值,你不在上元天宫休息,何故来此”润玉问。
邝露顿了顿,不禁握住了袖口,然而想到终是什么也瞒不住他,遂又放松,答道,“自天魔大战之后,天宫里所有的昙花一夕消散,陛下也终日郁郁。如今水神虽然重生,可是我们与花界终是生了嫌隙,这九重天也再无花香。陛下每次去凡间看望过水神,回来总会携着这枝无花的昙花花枝一个人在这天幕下行走,一走便是一整夜。邝露只是想再种一株昙花,让陛下可以开心一点。”
“荒唐,种花本是花界的事务,你又怎么会种昙花”润玉叹息。
“陛下不要小瞧了邝露,邝露已从花界长芳主处求得《花经》,又从璇玑宫里找到这些许昙花种子,这些时日以来,我日日琢磨这《花经》,悉心呵护这种子,本待它们今夜开放,可能是邝露资质不够,灵力低微,昙花并没有盛开,反而,反而只弄了这些许花雨,还惊扰了陛下……”邝露先是语调颇高,后越说越低,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无妨,邝露,你有心了,只是花雨,也很好”润玉淡淡道,眸里却划过一道暖光。长芳主何许人啊,以她对自己的怨恨,邝露能从她那里求来花经,不用问也知道必费好大一番曲折。而她费这么多功夫,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邝露,她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守在自己身边,事事为自己思虑,却从来没有向自己要求过什么。润玉不禁望向四周,花雨似有感应,逐渐变得纷纷扬扬起来。
一片片花瓣轻轻落下,在夜风里盘旋、起舞,有白色、粉色、淡红,星星点点,像雨丝,像星辉,像温柔的叹息,一落在身上就瞬间消散了,只有那淡到几不可闻的香气勉力留下了一丝它存在过的痕迹。
“陛下”邝露欣喜道,“邝露,你看,这花雨也很美”清冷的声音,是那样温润悦耳。是啊,她不是应该懊恼吗,费了那么大功夫,耗了那么多时间,还是没有种出昙花。她不是应该苦恼吗,低微的灵力只折腾出一场稀稀落落的花雨,那不是她的初衷。可是他来了,他告诉她,种不出昙花也没有关系,他告诉她,花雨也很美。是因为他的缘故吗,让这场花雨下的如此盛大,如此绚烂。空气中那越来越浓烈的甜味,是花香吗?花香,为什么有酒香的功效,让人迷醉,让人明知是一场梦,也只想沉醉其中,不愿意醒来
是啊,花雨,也很美,因为有他共赏。邝露觉得自己有点醉,她突然不想这么快清醒,也许这是一场梦吧,也许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暂时放下哀伤,做她想做的事情,她想为他跳一支舞,跳一支快乐的舞,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样,在心上人面前羞涩又快乐地翩翩起舞,让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美丽的样子。
静谧的夜空,繁星点点,花雨纷飞,窈窕的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