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主簿且慢。”他叫住陆煜。
“文立还有何事?”
崔谡眼角冷冷瞥了眼另一头的苏进,转而又在陆煜面前换上笑容。“见陆主簿现有公干,文立本不欲打搅,但今日所遇之事实为世之愤慨……”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眼下见陆煜来了。那自然给这位主簿大人操办更为妥当,毕竟……他是个读书人。
那头的陆煜马马虎虎地听着,只拣了几个重点,强抢民女?他心里摇头,肯定又是和谁拌了口角。
这样的事儿他遇到多了,无非就是处理特权阶级的问题,按照他一贯的思路,肯定是先教育一下底层,而后又宽以仁和的放底层一马,这样既不会掉了特权脸面。也不会让底层受到实质损害,不过,今天这老思路似乎要改改了……
陆煜顺着崔大少爷指过去的方向望去,见人群让出的夹缝中,那头的书生居然无奈地朝他笑了笑。旁边少女安静的守着,应该就是他们嘴里的那个柔弱民女了。
呃……
他没有立即出声,或者说耳朵边上都是崔谡及一竿豪义的唾骂声,正所谓三人成虎,说的就连他都要信了。
“陆主簿,此人来路不明,必须严办!”
“您看他身后站那俩人。一看便是鸡鸣狗盗之辈,我陈留如此安治之地岂容奸佞妄行!”
他们说的口干舌燥,可这位主簿大人却是一点动作的意思都没有,倒是回过头来问李霁,“李郎君,您看看。可是陆某眼花。”李霁本不意参与,但陆煜突然的让开身子,使他视线自然而然的铺展到了对面。
“苏…苏郎君?你……”怎么在这儿、这话却是还在喉咙里。
他这惊疑之色看在旁边一众士子的眼里,都生起了错愕的表情,他们左顾右盼。开始都不明白这位李家少爷所言何意,直到对方目光定下时,才明白是指的那个“小贩”。
苏郎君?
姓苏……
人群里慢慢有人顺着这思路醒转过来,但深陷其中的崔谡却慢了常人一拍,他还小心翼翼的,“李家郎君识得此人?”
李霁看向他,张了张嘴、表示诧异,旁边已经反应过来的陆煜开始活络心思,视线从崔谡脸上扫过。
“文立此番怕是误会了……”
他这一句就给事件定下了基调,好让别人都有一定台阶可下,“这位就是一品斋的苏仲耕,难道文立不曾印象?”他又笑道,“茵茵适才不就说了,这苏郎君可是我陈留难得的俊才人物,既然如此,那又岂会是宵小恶毒之徒,我看啊,文立怕是听了他人谣言了。”
崔谡眼睛干睁着不眨,久久然才长哦道,“是、是这样啊……”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而后就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旁边的崔茵茵也是如此,甚至因为这种乌龙而倍感羞恼,“你……你就是苏仲耕?”她那双含水的眸子望向苏进,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书商她是有所了解的,甚至也会因为《倩女幽魂》而对著者备生好感,但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他见面。
那头点点头,貌似先是愕然了下。
“哗——”就此全场再次喧腾,男子们纷纷探过去目光重新审视,不过楼道上招帕的姑娘们就不会如此镇定了,她们推推囔囔的催促下楼。
“苏先生来了!”
“写宁采臣的苏先生来了!”
“哪里哪里?!”、“哎,你踩到我裙子了!”
酒楼里作为红牌深藏的清倌秦绣此时也撑起了支摘窗,她探出螓首,见底下大堂满是黑压压的人头,不知为何,手里那握着的《葬花吟》卷头渐渐起了褶子。
姑娘家们虽然反应热烈,但却没个簇拥到前头与苏进说话的,蹑手蹑脚的,还有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原来这就是苏先生,与想的可是不大一样。”、“嗯……有些瘦了。”
之前那被姐妹戏谑的小清倌夹杂在这些胭粉中,婴儿肥的小脸都被挤成了扁饼,旁边还有人调侃。
“雁子,你的宝哥哥来了,还不到前头送茶咯~~”
“就是就是,看你这模样,倒也是单薄的很,岂是般配可说。”
这些的开心话虽然只是打趣。但确实隐露了人心里一些开心的因子,那雁子咬着唇,紧紧地抱着怀里那本石头记,单薄的身子虽然让她像一叶浮萍般飘摇。但内中的信念却如风帆一般越加坚韧。
最终,也不知是谁在她背后推了一把,让她一个踉跄到了苏进面前,打断了苏进与李霁的寒暄,旁边李清照眨了眨眼,看了下这个突兀进来的小姑娘。
“我…我……”她涨红了脸,说了些宝黛之类的话,极为局促,但到了最后,却是眸子里的水光黯了下来。
“可惜我不姓林。”
这本是姐妹打趣她的话。在却又是如此真实,她好泄气。
那头的苏进显然是怔了下,不过马上又微笑起来,“是嘛,那你信命吗?”
“姓命?”女孩眨了眨眼睛。有命这个姓吗?她摇了摇头。
“那就好。”苏进点点头,“你再回去看看,书里应该还有其它的东西。”
那女孩儿想想,便抱着书回到了人群,旁边立即一窝蜂的姐妹涌上,说些嬉笑话。
这段儿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影响,倒是远处窗格儿上的红牌姑娘秦绣合上了支摘窗。重新审视起手上的《葬花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