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愕然,倒真是不曾想到,之前也是对这苏进的字颇感疑问,试问哪个读书人以“耕”为字,俗气不谈,也不利于这求书问学,再说…这苏进既然以“进”为名,理应以“仕”为字更为合情,或者其他锐意进取的字眼,但这耕字放进去,就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了,自己之前不好直问,现在听苏进这么一解释,没想到还有这等隐晦,当真是有意思了,他那娘也不知是个什么人物,未免太过粗俗了,这字号岂可这般儿戏,不过眼下这苏进把孝悌搬了出来,倒也确实不好逼迫了,他踌躇了小倾,将手中握着不喝的茶盏轻轻搁下……
……
屋坡石糙烟囱内飘出一朵朵烟云,慢慢浮到半空,消逝淡化,远处的银白桑榆林内,万籁俱静,两驾奢华的红顶马车行驶在被雪埋没的山道间,咕噜咕噜的声音传的很远,马车穿梭欢快,轻便自如,却是比来时潇洒许多。
而此刻的雪道上,一对父女靠着路边灌木丛行走着,他们走的很慢、踩的很深,下摆早已湿透,此时的风雪也更急了,马车从他们身边匆匆驶过,溅起的雪渣子啪啪地打在了他们身上,干脆利落,少女不自觉地把撑着的伞放了下来,怔怔地望那辆迤迤远去的马车,身边的老汉斜了斜头上斗笠,几团雪沫从笠沿滚了下来,他伸出粗糙的手,拭了拭少女眼角滚下来的泪珠儿…
“孩子,别哭,爹爹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少女双眼空洞着,没有一丝神采,她怔怔地望见前边路上一只雪兔窜进灌木丛里,嗖的一下就没有了踪迹,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当老汉那粗线条的声音响在耳畔时,少女机械般将头扭过来,看他……那张黄土般黝黑的脸……而后默不作声的低着头又向前走,老汉倒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跟在少女屁股后头,风哗哗的挂着,吹的少女裙角纷飞,安静的走了一小段后,少女却又是停了下来,老汉不知所以,也是跟着停了下来,雪花儿猎猎地打在少女脸上,冻的她的脸有些红通,她转过身,“跨啦”一声的,将那漂亮的素花纸伞打在了老汉的斗笠上,低头、努力地抿着唇,泪珠却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爹爹~~女儿……是不是很坏。”
……
i头渐渐沉入山坳里,红彤彤的晚霞流照在整个小山村里,雪花儿从屋檐下飘飘落下,如丝如稠,混着一股清凉浸润着面肤,屋檐下站着的苏进探出手心,接了两片雪花过来,搓了搓,化开成了薄水,“瑞雪兆丰年呢~~”他低低说了句,此时他耳边却是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貌似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竟是些尖锐的女人声音,欢笑间、隐隐也有陈苓的声音,不过却是不明显的,隐没在其余声音中了。
“俺的好妹子,你跟姐姐说说,你家小叔子怎得就得了知县大人赏识,咋的以前都不知道呢?”,“对啊对啊~~阿苓呀,你看俺家平子,这么大个人了,都没个像样的差事,找个媳妇儿人家都嫌没能耐,你看你家仲耕这么得知县大人赏识,能不能给俺说个话啊~~在衙门混个差事也是好的呀…”
……
他偏了偏头,心中思量着些事情,不想家里那小丫头拉了拉他的袍琚,“耕叔,阿婆发脾气呢~~”,果真…这苏母屋子里传出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什么天杀的老不死,尽是拣着难听的话说,骂的自然是薛老头了,也幸亏老婆子病在榻上,不然按照之前那情况,怕是要提着菜刀出来和那些军巡铺的二流子扳扳手腕了~~想到这种情形,他不觉笑了,还真是有趣的事情了……
“耕叔~~”小丫头仰了仰头,“你说今晚会给耘儿讲故事的~~”,“嗯,那晚上给你考校功课。”
……
残月高高寒挂,飘渺在星云里外,风雪远远的从漫山的桑榆林里刮出来,凌冽又有些稀疏,不过腊八的今天,百家灯火依旧是连绵一片,未有歇息,微微彤红的灯火光攀过苏家院子山墙,映在磨房屋、牲畜棚顶,鸡子们已攒头而眠,无有声响,此刻隐隐约约的,邻里间的谈笑声还能随着风雪刮过来,时重时轻,虽然具体什么内容不能详知,但也能揣测个大概了,现下,整个苏家院子只有老妪的屋子冒着灯火,掩映出栅窗,铺到雪地上,那是温情的暖se。
屋檐廊道上晾着条长凳,一个青袍书生坐在上面,手上拿着小包鲜杏脯吃,雪花从檐下悠悠飘舞下来,回旋在半空中,润着暖黄的se泽,灿灿发着光。此下戌时三刻,也就是晚上仈jiu点的样子,放在这年头,已经是很晚了~~不过今i是佳节,倒不必这么上心这时辰了,漫漫闲聊的声音从四邻传了过来,或许只有这边院子是清净的,所以来自四边的声音都能听得到,不过最为清晰的,还是从老妪的屋子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i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耕叔,耘儿读的对不对?”
女孩儿的声音清朗灵气,透着股盎然的纯真,书生将一枚杏脯塞进嘴里,应了声好,在这雪夜下,听着女孩儿的读书声,还有这四邻传来那琐碎的家长里短,倒也是令人安详的情境,过了半顷功夫,这陈苓才推开柴门回来,远远的见书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