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火光蹿出,是苏闲抖燃了手中的火折子。些许微光,照得地面坑坑洼洼的,依稀散落着很多零碎。
两人开始在空旷的前殿前进,速度不快,绕开了地上的杂物,只听脚步声沙沙的,除此,更无其他声息。
苏闲视线扫到地面,前方是一盏翻倒在地的琉璃盏。剑尖一挑,琉璃盏的耳帽穿到剑上,滑向剑柄处。
手中的火折子靠近,琉璃盏点燃,光焰透过琉璃均匀的散了出来。于是,苏闲收了火折子,左手拿住琉璃盏,高举一些,前殿便亮堂了很多。
四处一照,满地骨骸,充满了新鲜的啃咬痕迹,却连一丝肉丝也无,稍微大点的腿骨都被咬开允吸掉骨髓;前殿淡淡的血腥味里,夹杂着野兽便溺的腥臊。
撕扯成碎布条的僧袍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白骨累累。看起来,这前殿应该是被前方关隘的土狼当做了进食的场所。两相比较,苏闲“赏善罚恶”的手段也不是那么的凶残突出了。
眯了眯,苏闲的眼中又变成了全黑色的眸子;关隽虽然默默无语,身上的气息也明显透出了一股子煞气。
前殿,寺中庭院,中殿,寺中庭院,后殿,一路巡了一圈,连鬼影也没有遇到半个,更别提传讯木鱼了。
出了后殿,有些焦急的关隽便要放出乌虫四处搜索,苏闲略按手,淡然道:“稍等。”
少女顺着苏闲戒备的方向看去,一颗数人合抱的大树立在院子里,月光投下,树干的阴影里,有一块不起眼的地砖,地砖略略翘起来少许,砖下有四个手指头耷拉着,死死抠住了一旁的砖沿。
昏暗夜色里,指头用力到发白,在地砖下确实不甚起眼。两人之前主要是用气息和杀意来搜寻敌人,无意间确实错了过去。好在苏闲目光锐利,回身再检视僧院,便即刻发现了这点疏漏。
走过去,一剑挑飞地砖,那手指之下,是一截断腕,黑瘪的收口来看,起码有数日光景。
关隽不忍心细看,便扭开视线,仔细打量僧院四周,试图再发现遗漏疏忽的地方。
苏闲本也打算不再理会,可细细观之,那指头分明是用力甚猛,才死死抠住了旁边的地砖的;断口处也是野兽的咬合撕裂伤。露出的浮土背后,有金属的光泽透了出来。
吐气,吹开浮土,手腕断口后,是生铁的厚壁。
脑海中脑补出一个场景来:有胳膊探出,攀沿到某处,准备借力而上;然而被蜂拥而至的鬼物拖拽啃咬,机关缓缓关闭,只留下了断手……
剑尖点击了数下周围的地砖,传来的是空心的回声:地下确实有异。
急切间无法寻找到控制门户的开关,苏闲示意关隽注意回避,少女闻之,径直就攀到了树上。
苏闲待关隽准备停妥,便先是一点焰光从指尖弹出,将断腕化作灰烬;然后收剑归鞘,一拳裹着黑焰直截了当轰了下去。
无声无息,若热油浇雪,以拳心为中心延展开来,大片的地砖融为了暗红色岩汁,如同投下一颗石头的水面一般,涟漪不断,然后带着嘶嘶的声音,岩汁落了下去。
周边依然是土层,中间却露出一个三丈见方的洞窟,下有台阶,依旧是遍地血迹,被滚热的岩汁一烫,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温度有点高,此外,算算时间,“斩妖”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便失效,关隽下了树,用手肘碰了碰苏闲,两人便先停下,少女在彼此剑刃上又施展了一次“斩妖”。
等蒸腾的血气淡去,温度渐渐落了下来,关隽将手上的乌虫放出,留在了院中两处隐蔽处,充当警戒之用;而后,俩人并肩便进了洞窟,顺着台阶无声的跟了下去。
两百来级台阶过后,就不再是斜坡,便也没有了台阶,变成了石砾炭灰铺就的简易道路。道路宽宽的,可并肩走马车了,路面有深深的车辙痕迹。
……
“应该是废弃的炭洞,天长日久后被僧院挪为他用了。”苏闲听关隽冷静的分析,顺手一剑将游荡的凶煞绞碎掉一个。
一路过来,鬼物逐渐增多,但都是些没有灵智的凶煞,眉眼不清,类似山魈丑陋,头部以下皆为红中带黑的烟雾样子。那凶煞彼此间甚至还在死战不退,无所知,无所畏惧,也毫无意义。
听关隽分说,这些,应该是修为不足的僧众死后的魂魄不散,依然在最后的记忆场景里轮回循环。久久不见阳光,又因为略具修为,导致十二个时辰后魂魄不散,便合着地气成了一股凶煞。
只要不去主动撩拨,到也不会被这些毫无灵识的凶煞攻击。待得时日久了,一口愤懑之气渐渐卸去,便也就自然而然消弭无踪了。
这些迷失在记忆轮回中的魂魄,曾经都是修者一脉,少女心有不忍,于是耐心绕开凶煞的感知范围。苏闲陪着绕了一次后,便不再规避这些凶煞,直接打算幽司收摄。
“你敢!”女捕快声音压得很低,却是愤怒以极,一剑脊重重的敲到苏闲的剑上。
虎口一震,看女伴真的发火,苏闲便只得作罢,收了幽司黑云。
依然不躲不让,径直踏入凶煞感知领域,凶煞扑了上来,苏闲毫不犹豫的出剑,关隽这次,便不再出声拦阻。
“是非分明,但也能拿捏轻重。”苏闲看了身侧少女一眼,有点惭愧对方的道德底线远在自己之上,脸差点便红了一下。
一路清怪,风卷残云,很快,顺着旧时的炭洞通路,前方出现了一道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