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又道:“少跟我废话,我没空听你啰嗦,你现在就叫他们下船去!别说什么可怜,你忍心还是不忍心又与我有何关系?你若是磨蹭,不想让他们不下船,那下船的就该是你自己了!”
船老大这下子犯难了,没想到这追风居然这么横,之前岳盈教他的种种应对,被追风几句呼喝之后,竟然是忘了哥干干净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而他也晓得岳盈这一行是十分紧要的,并且看这追风凶巴巴的也却是不是好人,自然也不能将岳盈他们给出卖了,于是就只好愁眉哭脸的站在哪里,听天由命了。
追风看这船老大竟然是站着不动,心头怒火上来,这就要动手去揍他,哪知道追风的嗓门太大了,将在屋中休息的追月等人也惊动了,纷纷出来瞧瞧这是怎么一回事,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几哥人很快就问清楚了缘由,追月说道:“飞云,你去看看那屋中的到底是什么客人,要是不打紧就算了,咱们走水路就是图个清静,路上能少事尽量少事。”
追风心中不服,又道:“可这下的……”
明珠冷冷的说道:“那你去将里面的人扔下船去,一了百了。”
明珠的口气带着几分嘲讽,追风本来气势很足,可听了明珠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整个人就像是给抽了中气,软绵绵的不再吭声了。
飞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后在李文轩的舱门上轻拍了两下,朗声道:“里面的客人,旅途寂寞,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今日大家同船而行也是缘分了,里面的客人何不出来认识一下呢?大家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李文轩心中觉得好笑:“你们当我聋子什么都没听到是吧,方才还说要将我们丢下船去,我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现在却又来说跟我交朋友,也实在是太虚假了。”
李文轩凝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好叫自己的说话声音与平素不同,然后慢慢的说道:“外面的大哥,门没关着……”
飞云敲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门没关,只是不好意思直接闯进去,这才说请李文轩出来,听到李文轩回答,便就不客气,推门而入,追风方才心里头十分不忿,也跟着进来了,打定主意,这里头的人他要是看着不顺心的话,就当真按照明珠说的话,一手一个给扔下船去。
飞云见屋内灯光昏暗,说道:“咦?你这屋中怎么这般昏暗呢?当叫船老大给取个好一些的油灯来才是。”
李文轩叹道:“这昏昏沉沉的光线是最好不过的,内子病啦,怕见光,会眼睛痛的。”
“哦,那是,养病是紧要的。”飞云瞥见了方才一旁桌子上的青菜豆腐,还有白饭,不见酒肉,而且都是没有动过的,若是江湖客多半都好酒,于是便猜测这两人多半是普通乘客了,只是怕看走眼,又道:“不过这舟行慢慢,路途还长着呢,是还兄弟若是有空的话,大家可以出来喝一杯交个朋友嘛,不知道兄弟这一路又是去往何地的呢?”
李文轩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哪?唉,我都不晓得我们是要挨到哪里去呢?”
飞云不禁觉得奇怪了,心道:“这人坐船出门,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呢,难道他要耍什么花招诈我?”
追风突然冷笑道:“我看你们这两个人有古怪!生病,我看是心里头有病才是!”
飞云轻轻咳嗽了一声,觉得追风的话有些莽撞了,说道:“这是我兄弟,他就是说话心直口快,你莫要介意,不过斗胆问一句,尊夫人到底是什么病症呢,我看兄弟你的言语竟是这般哀伤。”
李文轩一直是背对着他们,就是在说话的时候也曾不回头,听到飞云问起自己“夫人”的病症,当即缓缓的取过油灯,从左手端换到右手,那昏暗的灯光也在苏晴雪的脸侧轻轻的晃过。
飞云与追风只见床上躺着的那女子的脸上有许多的疙疙瘩瘩,有些好像还破了,正有血水还有脓水流出,又红的,黄的,白的,而这些颜色在油灯那本就昏暗的灯光之下,更显得花花绿绿,趁着一堆堆的疙疙瘩瘩竟是十分诡异吓人,叫人看了之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别提有多么的不自在,追风本来一心跟他们过不去的,尽管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但看到了这种面目,当下也说不出话了。
李文轩心中偷乐,知道岳盈的易容本事瞒住了他们,继续用那十分忧愁的语气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内子这病怕是没治啦,唉,是天——花——”
“天花”两字一出口,追风当即就是“哎呦,天花!”叫一声,紧跟着就向门外跳了出去,用力过猛,还险些撞到了明珠,显得十分尴尬,明珠更是瞪了他一眼,不过门外几人除了明珠,也都是不由自主的往后推开。
飞云还在屋内,他虽说没见过天花,但这病症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天花是顽疾,极易传染,且染病之后几乎是无药可治,病者只能是硬挺着,寻常人只要染上了天花,多数就是一只脚踏已经进了鬼门关,家人已经可以为她准备后事了,只有少数一些身子特别强健,命硬的人才能挺过来,不过就算是能够这样侥幸不死,得过天花的人脸上也会留下麻子,看着依然是十分慎得慌,所以“天花”这两字,可以说是比任何杀手都叫人畏惧,追风方才当即就往外躲,倒也不奇怪了。
飞云慢慢说道:“那……那我们不打搅兄弟与尊夫人歇息了……告辞。”飞云说罢也跟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