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画眨眨眼,颇为遗憾道:“被撞的粉碎,弦也断了,修不好了。”
“那……”薛姚顿了顿,又问“能再做一把吗?”
云画没想到薛姚竟会有这种想法,当即摇摇头,否定道:“定是不能的。”
薛姚惊道:“为何?”
在她的认知中,琴再好,说到底也只是死物,活人总能做出来的。
云画像是猜到了薛姚的想法,她站起身,走到桌边,轻轻拨弄了下案上放着的那架琴,叹道:
“这不是做不做得出的问题,月枢之所以闻名于世,不仅因为制作它的材料极为难求,更因为它是我数百年前我朝名震天下的开国帝后的定情之物,故而即使你真的找到了那制琴的材料,但那其中所寄托的深情,你又该如何求得?”
“但是……到底还是做的出来的,灵魂虽然没了,但东西还在。”
云画说完后的很久,薛姚才说了这么句话,她心下暗暗做了决定,无论如何,她薛姚从不欠人,也不能欠了别人。
那日过后,薛姚一直听云画的话,在别苑好好养着,从没想过要出去打听情况或是回到墨香阁,送来的汤水补药再苦也都囫囵喝了。
期间,越恒曾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带点补药就匆匆离开了,对赫连堇的情况,也是只字未提。
日子一天天过去,薛姚在廉亲王府别苑的生活既祥和又宁静,薛姚甚至觉得她能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不错,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但这毕竟是奢求,一切在云画的一次突然起来的告别中结束。
那日,晌午过后,薛姚如往常一般,走到屋外的小亭里晒太阳,却见云画一脸落寞的坐在那儿,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说话,薛姚也不主动开口,只是靠近了,陪她坐着。
早春的午后,暖意融融,薛姚闭了眼,静静感受这或许是最后的宁静。
“薛姑娘,我要嫁人了,所以明日,我就要回家了。”
云画垂首,将头枕在薛姚的腿上,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薛姚却听的出,她话中的颓然。
“那人不好吗?”
薛姚轻轻拍她后背,心里莫名有几丝惆怅,似乎她与人的缘分都是极浅的,以为心心相惜的人,总是在好没相知就会分开,李添蓝是,云画亦是。
云画将脑袋紧紧埋进李添蓝双膝之中,声音也一下变得低沉,模糊“谈不上好不好吧!我爹安排的,我还未曾见过。”
“要是拒婚会怎样?”
“会成了老姑娘,最后被逼着常伴青灯古佛吧!”
“嫁了呢?”
“可能会相敬如宾,琴瑟和谐,也可能会独守空房,孤寂一声。”
“什么时候成亲?”
“两月后十六,我爹算了说是黄道吉日。”
“那……要和我一起走吗?”
要和我一起走吗?
赫连婳从未想过,在离开别苑之前,薛姚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会是如此,相处一月有余,她对薛姚的性子或多或少有了了解,她沉默,谨慎,从不忘加断言,如今,能有这样的一问,即使是一时冲动,她也足够动容。
但……
“我走不了的,我父母族人具在,家中尚有一体弱的幺弟,如何能走。”
她这样跳脱的性子,午夜梦回之时不是没幻想过天高任鸟飞,然而梦醒之后,她却依然记得她是廉亲王府的云然郡主,是那个发了誓要守护赫连堇,守护赫连家一生的赫连婳,试问,这样的她又怎能轻易离开。
而薛姚也像是料到了她的回答,只是平淡的点点头,回到了自己屋子。
那日之后,薛姚没有出过屋子,云画也没有来找过她。
第二日,当收拾好行李的薛姚站到亭中时,只看见了赫连婳留下的寥寥数语。
阿姚,有缘自会重逢,珍重。
落款――赫连婳
竟是赫连府的人,直至此时,薛姚才蓦地想起,难怪,初见之时,她总觉得云画的眼睛似曾相识,原来那双眸子竟与赫连堇那般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