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出生显赫,才情过人,二八年华,若生在二十一世纪,定是个恣意妄为的少年人,明媚又骄傲,但如今,却要被迫去做所有女孩宁死都不愿做的事。
“我知道早有这么一天的,只不过……总觉得对不起谁……”
李添蓝苦笑着看向薛姚,她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菜不甚美味。
“你知道吗?阿全……”李添蓝走到小几边倒了两杯桃花醉,一杯递给薛姚,一杯送到自己嘴边。
“我幼时,爹爹总喜欢一边抱着我,一边饮酒。他总是告诉我说,这世界有太多美好和神奇的存在,我不该局限于这京城的一隅,他还说,等陛下的天下定了,他就带着我去周游天下,见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吃许多好吃的东西。”
“但是爹爹食言了,不过后来阿玥也这么说过,他说……”
李添蓝虽看着薛姚,目光却似早已透着她,看到了往昔的岁月,薛姚拿着酒杯,安静听着,也不打断她,可能是因为这酒微甘的缘故,她有些烦躁的心倏地平静了。
“我对不起阿玥,对不起他。”
提到赫连玥,李添蓝蓦地哽咽了,她低下头,捂住双眼,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阿全,我求你,替我去找世子。”
也不知哭了多久,李添蓝猛地站起来跪在薛姚面前。
薛姚一惊,随即站起来要去扶李添蓝,却被对方摇头掰开了她的手。
“阿全你听我说,你与我非亲非故,现在这个时辰,廉亲王府早已大门紧闭,要你在明日之前将世子带来墨香阁是我强人所难了。”
她顿了顿,又朝着薛姚一拜。
“我长年长于宫中,从不轻易求人,可今我找不到旁人了,但我真的不能把身子失在了这烟花之地,所以阿全,我把我的性命托付给你,我求你,救我。”
再一拜,整整三拜,让薛姚怔住了,明明不该答应,明明李添蓝是在利用她的恻隐之心,明明心软可能会让她丢掉性命,但她还是应了声“好。”
闻名于世的女君子,跪天地,父母,君主,但如今却对她这楚馆中的下等人屈膝,性命相托,这份请求,她―不得不接。
“李添蓝起誓,若躲过此劫,他日不论大小,纵是以命相抵,也必报阿全恩情,若有违此誓,终将不得善终。”
……
墨香阁的大门前,一身着粉衣的丫头将绿袖拉到一旁,附耳道:“姑娘,阿全刚从后门出去了。
”
绿袖挑眉,惊奇道:“哦?是吗?”
粉衣丫头点头,问:“要知会老板娘一声吗?”
绿袖摆手道:“不必,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是。”
……
“都精神点,可不能让什么苍蝇飞进了廉亲王府。”廉亲王府大门前,越恒正带着几个侍卫守夜。
“是。”几个侍卫齐刷刷应了声,越恒满意点头,却不时往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一侍卫耐不住好奇,问:“越侍卫今夜不用守在世子身边吗?怎么来和我们一起守夜?”
越恒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道:“世子收到风声,今夜可能会有人欲潜入府中,故命我前来。”
那侍卫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越恒又道:“我看你在这当差不短了,有些事情还是莫多问的好。”
越恒这话一出,那侍卫也知道是自己失言了,道了句“属下失言”就噤了声。
这边越恒在不紧不慢的巡逻,另一边,薛姚正站在拐角阴暗处小心张望,等待时机。
不过,说是等待时机,那也真的就是说说而已,毕竟凭她一个身无长物,又不会武功的人,想要混进这守卫森严的廉亲王府,无疑于痴人说梦。
但,她没有回头路……
“只能赌一把了。”
薛姚深深呼了口气,给自己打气,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这个身体的主人和越恒的交情了。
“谁?”一粒小石子从左侧朝着大门前扔过来,越恒定睛一看,运起轻功,朝着左侧的身影越过去。
“何人?”越恒朝着那背影喝出声,正欲拔剑刺过,但见那身影举起双手,慢慢转身,低头,悻悻道:“是我,薛姚。”
“你为何在这?”见来人是薛姚,越恒呼了口气,将剑收回鞘中。
他凑过去,盯着薛姚,好奇道:“你这么晚来我们叙旧干嘛?你下次白天里来啊!”
薛姚下意识后退一步,抬起头看着越恒“时间紧迫,我现在没有时间与你叙旧,告诉世子,添蓝姑娘求世子相助。”
越恒见薛姚神色紧张,语调匆匆,心知大事不妙,立即问道:“姑娘可说了何事?”
薛姚摇头,不是不知,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姑娘只道,她和故人的未来全付托付于世子了。”
越恒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正欲转身之时又看了一眼薛姚,思虑片刻,伸手唤来门边的一个侍卫,指着薛姚道:“把他安全送到墨香阁。”
那侍卫好奇的看了眼薛姚,低头,抱拳道:“是。”
送走了薛姚,越恒立即前往后院赫连堇住处,见赫连堇房中烛光昏暗,越恒略一思忖,拉住门边站着的一个仆役,道:“世子现在可是在抚琴?”
那仆人点头道:“是,世子方才独自去的。”
越恒听罢,随即往王府东边的望安亭方向走,那里是赫连堇抚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