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霄楼里,等孟放瓮一行人走后,一名老人从背后帘子里转将出来,此时正负手望着小道童,眼里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说是老人,其实只是一头的银白色长发披肩,但真正要看面容,却不显老,认真讲起来更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目光中藏纳天地日月,身材高大,鹳骨高瘦,落拓不羁,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修为高深,驻颜有术。
他叫闻人安,这个全天下人都应该记住的名字,恰恰不被天下人所知。
寻常人站在他的面前只会觉得敬畏非常,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毕竟他的一身杀伐气息,可是平定了无数次妖魔作乱,用堆砌成山的尸骨熏染出来的,如何不教人头皮发麻?
现在南京帝国的现任丞相孟放瓮就是个例子,再怎么厉害的孟放瓮在他面前都必须得是低声下气的模样。
可以说天底下能在他面前保持平常心的人不多,大概不到两手之数,而小道童却是其中一个。
年仅四五岁的小童跟在闻人安身后也有段日子了,闻人安颇为喜欢,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此刻的闻人安,笑着看着小童,或许小童的说漏嘴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许就算说漏嘴也没什么,反正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笑着道:“你个臭小子,说什么都能说漏嘴”
声音显得苍老却又慈和,在小道童的身后响起,小道童愕然转身,才发现身穿素色缎服的老人已到了他身后。
“师父。”
小道童对着这名老人恭谨行了一礼,扑棱个明亮的大眼睛说道:“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吗?”
“人小鬼大,我可没让你那么说,什么‘师父说他不在’,不是明显就穿帮了吗?师父老了,也不知道能撑几年,这长安也快乱了,你再这样笨下去,可不太妙啊!”老人嗔怒道。
小童没管这些,作揖行了一礼,和声问道:“师父,刚才哪些人说的遁去的一,说的是什么?”
闻人安笑着回道:“你猜。”
“猜不出来”小道童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们说的是道经吗?”
“他们懂个屁的道经。”
“那他么是在说人?”
“也不是。”
闻人安脸色渐肃,嘟囔了一句:“分明就是在说那一式剑诀”
春盛之时,杂花生树,飞鸟穿林,南山花放北山红,杨枝吹做千条线,黄鹂弄晓,杜鹃成群,把春光点缀得十分熟透,听着外界的莺燕共鸣,初蝉已经跃跃欲试,等不及要从地下破土而出了。
也只有在春天,才能让这个庄严的过分的长安恢复一点生机。
美中不足的是长安春色不及以往浓烈了,自古以来,帝王便是一朝之气运,改弦更张之时便是危险来临之际,景帝年老,陈王虎视眈眈,南景人心惶惶,让今年的春天暗淡不少。
当然也有好处,景帝还能将将撑住,一切都算是还好,至于皇室里景帝与陈王还有几个不知名的背后推手之间的错综复杂关系,让整个长安人倒也是规矩不少,不知多少名门望族将自家子弟或送到外地学艺,或在家中束之高阁。
你若是生在长安里的老人,就会发现以往的纨绔子弟全都消失不见了。
朝廷内外的大小官员也都战战兢兢,像个绣花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亲访客少之又少。
皇甫琮也是如此,他就静静地呆在南军长水一校中,哪怕他内心非常着急,很想要相熟的人商量商量,商量一下关于荧惑守心的事情,商量一下关于十八年前的一些事情,但怪异的气氛让他不敢动,只能等着。
天气本来还是晴朗的,可天上却突然传来阵阵风戾,犹如刀割,天空也逐渐转暗,似乎又一场大雨要开始飘落。
皇甫琮行走在南军长水一营的演武场上。
他大咧咧地走在演武场上,不时指指点点,军靴踏在松软的新草之上,发出不一样的轻响。
南景帝国有两支最精锐的军队,以南北两军为名,他身为镇北将军,执掌南军长水一校,也算是这个帝国的上层人士了,看着士卒们拼命训练,演武场上许多阵型有致,一丝不苟的冲杀演练的战士,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至少不用再拼命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这是一股足以引起长安任何修行者重视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牵扯着营寨外的天地元气,形成了独特的气流流动,分外瞩目。
这些异常放在第七境的皇甫琮面前,清晰可见。
感受着营寨外的气息,皇甫琮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没有犹豫,机械般地挪着步子,朝营寨外走去。
营寨外是一辆马车,一切的风雨都是它搞出来的,马车此刻站在风卷之中,一动不动。
这自然是皇甫琮认识的人,不管是从气息还是从马车的样式配饰,他都再熟悉不过了,他疾步上前对着这位不论是地位还是修为都在他之上的神秘人物恭敬一揖。
马车没有打开,甚至窗帘都没有掀开。
“你想害死我吗?这个时候突然来找我?有没有人跟着?”皇甫琮急声问道。
“我是光明正大来的。”马车里的人轻笑道。
皇甫琮顿时沉默了,马车里的人说的清楚,光明正大来的,身后就一定会跟着人。
又或者甩不掉身后的人,才会选择光明正大过来,由此来看,这件事很急。
沉默了很长时间,马车里的人再次轻声问道:“皇甫将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