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鸭肥,徐府饭桌上排满大碟小屉金黄脆皮的鸭头、鸭肉,葱丝黄瓜蒜泥等菜码绕桌沿一圈,一柄长勺沉入热腾腾的鸭架子浓汤中轻搅,葱丝儿在汤面打着旋。
云公子一手接过丫鬟端来的鸭汤猛吸一口,一手接过另一个丫鬟递来的酒杯,仰头喝了个尽兴,才道:
“会通书坊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出了这等失误,自是要弥补。不过,贵府的两位书童在城外就已验收货物,咳咳……”
话里话外的意思,买题的钱和丢失的密题总归是回不来了。
徐夫人趁云公子低头咳嗽视线转向徐亨,指尖指了指外头。
徐亨悄然离坐出去。
“徐大公子怎的不在了?”云公子抬头一脸茫然,腼腆一笑抠了抠鼻尖:“这一路风餐露宿也就顾不上吃相,大公子见我如此狼狈,想是不愿与我同桌了。”
“哪里哪里。”远来是客,徐夫人此人又热心肠,不住往云公子碗中填鸭肉。
“春闱在即,亨儿一心扑在温书上心情难免有些不顺,要云公子海涵了。晚些时刻我那二儿子下值回家,再向云公子引荐。”
“徐夫人真是见外,唤我白云便可。”
云公子伸出长臂捻来一张荷叶饼,夹起碗里的鸭肉填进入,“张远病晕过去时没有介绍清楚,倒让两个小书童叫顺口了。”
他又夹些葱丝与黄瓜布在鸭肉两边,舀一匙蒜泥浇下,裹紧荷叶饼整个塞入口中。
真香!
“下人们愚钝,白公子……”徐夫人说着,见白云已经捻起第二张荷叶饼,不免感慨一句能吃是福,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徐夫人也有点想吃的冲动,净了手也去拿荷叶饼。
与白云的吃法不同,徐夫人没有加蒜泥,而用糖霜代替覆盖在葱丝和黄瓜上,荷叶饼一裹入口,清爽不油腻又带点甜。
白云吃完三个喝一口鸭汤,一脸酒足饭饱的餍足拍拍肚皮,“徐府的饭菜比京城的还要美味,勾得人不想走。”
“如此,白公子便在平阳府多待些时日——”门外一人紧步走进来,褪去肩上披风露出一张白皙的脸,眉目俊秀。
徐夫人笑着对白云道:“这就是我二儿子,徐元。”
是朽木啊,白云整整衣衫起身拱手作揖,一套礼数做得行云流水,发辫上银饰叮叮当当。
互相认脸之后徐元入了座,丫鬟婆子要添置碗盏被他止住。“我回来换身衣裳,不多时就走。”
徐夫人仍是添碗热鸭汤递去,“公务虽然要紧,但饭也得吃。你最近都不在家里歇息,放火烧山的人当真那么难找?”
徐元说府衙最近也备了他的饭菜,却是乖乖捧碗把汤喝了。
“今日发现了新线索,不过线索指向了阮家西府和陆守备。府台说今晚过后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等山火案告捷我才能回家歇息一阵。”
徐夫人看他眼睛都熬红了,当娘的难免会心疼,心疼了便会唠叨几句:“你去府衙不过是打发闲暇,府台怎的还让你挑大梁?他又不是老了脑子转不动,凭什么把你当廉价劳力使唤。元儿听娘的话,回家念念书挣个功名……”
徐元知道徐夫人是心疼他,这次不再大声争辩,耐心道:“爹从前只赞大哥文章作得好,是能蟾宫折桂的好材料,娘您不也这么认为的吗?我只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难道娘连儿子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
白云接过话茬道:“是啊,人生难得一喜欢。比如吃饭,想吃鸭的时候别人却逼你吃鸡,就算吃进肚里裹了腹,这心却憋闷的紧。人心情不好就容易生病,命好的一副药下去药到病除,命不好的辫子一翘离了人寰……”
徐夫人被他这番话弄得心惊肉跳,就算有再多的话也不敢再对徐元讲了,忙催他再喝碗汤,又着人吩咐小厮替他准备衣裳。
一碗汤喝了小半个时辰,徐元才得以赶回房。
桌上搁着拾掇好的衣物,小厮在门口踯躅神色纠结,脚底摩擦着地面窸窸窣窣响了一阵。
“有事就说。”
徐元忙着拣选要带去府衙的书籍,联想到适才在饭桌上听说密题被山匪劫了去,小厮磨蹭的原因他也就心知肚明了。
“任务失败责任不在你,白公子身边的护卫都敌不过几个山匪,何况是你。”
小厮两步并作一步行,溜到徐元身边谨小慎微说道:“公子……被劫的密题在小的这儿……”
他两手伸进后背抽出一卷油纸包裹的物什,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塞到徐元手里,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道来。
回府后的这几个时辰,他心里十五个吊桶来回碰撞。方才大公子出来,他大气不敢出硬着头皮把腹稿一字一句念了出来,才险险过关。
“白公子和山匪有交情,山匪又和某位将军关系匪浅,”徐元将密题丢进暗格,难以置信的笑了一声,“古将军真是个急性子,说服不了母亲,就从我身上入手。”
小厮胳膊一颤,阮家那位古将军?
“公子您虽不是科场奇才,可也算个世家之后,如今又在府衙当差,配三小姐是门当户对,他干嘛要这么做呀?”
“因为本公子是个窝囊废。”他道。
能想到用一万两黄金买断阮徐两家的婚约,又假扮山匪劫下密题让徐亨吃瘪,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阮妙菱至亲的长辈。
不为名利,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关心的人能一辈子幸福完满。
小厮道:“公子才不是窝囊废,小的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