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照旧遇到盘查。
张远和青桐两人全无意识,面条似的挂在马和驴上。小厮解释半晌,最后一咬牙说出徐元的名号才被放行。
云公子叼着根枯草含糊哟了声:“看不出来你家主子挺有人脉。”
小厮啐他一口,眉眼之间全是怒气。若不是这个纨绔云公子横插一脚,他早就神不知鬼不觉把密题弄到手了,眼下昏着两个人回去叫他怎么解释?
云公子满不在意摇着把大折扇:“本公子可是你的恩人,没了我你家主子能考上状元?你能跟着飞黄腾达?做人呢,要学会感恩……”
说着将满头的辫子呼噜扎成一条,大摇大摆跟在小厮身后往徐府去。
另一边府衙又迎来人满为患的一天,抱着侥幸心跑到府衙告状的百姓如潮如浪前仆后继,米粮店的牌子不成就换成麻油店的,反正总有一个牌子对得上号。
说书的单先生一路转到此处见如此盛景,趁着无人注意闪身挤进去,喉咙发出“别挤别挤”的低语转瞬没在更高的浪潮中。
忽高忽低的人头挤满府衙门楣,后面的街道上蹦蹦跳跳跑来一串小孩子,锦衣华服和百家衣混杂在一起,后面的孩子牵扯前面孩子的衣裳。不同的是他们肩上都挎着或红或蓝的百宝囊,五彩斑斓很是好看。
问儿走在最前面摇着一个拨浪鼓,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长条小尾巴。
“小麦青青大麦枯……”
皮小六扭头问身后的伙伴,“问儿姐姐是在唱歌么。”
“应该是吧,要不咱们一起唱歌,唱得好问儿姐姐就能把拨浪鼓给我们。”
据说那个拨浪鼓是三小姐小的时候从京城带回来的,皇上还摸过呢。
“小麦青青大麦枯。”
皮小六开口,声音嘹亮清脆。
其后的孩子们便也开口大声唱:“小麦青青大麦枯……”
皮小六踮脚俯身,一会儿竖起耳朵听问儿的唱词,一会儿挺起胸膛对后面唱,“谁当获者,妇与姑……”
“谁当获者妇与姑。”
单先生被人潮挤进府衙,里面人声鼎沸哄哄嘈嘈,人人呼出一口热气蒸得大堂暖意融融,单先生很快红了脸,四肢却仍旧冰凉。
“我举报隔壁梁老四身上有木牌!”
“已经着人查实梁老四的木牌上没有‘总方‘两个字,您可以回了。”徐元被围在一团人之间,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并未因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而表现得不耐烦。
举报被驳回的人也不生气,很自觉的给下一个人让位,“徐二公子有空去我家坐坐呗,我家婆娘酿的酒又香又醇,还有我闺女的厨艺……”
徐元等他说完才点点头:“会去的。”
那人洋洋得意走了,出大堂时还向后面的人炫耀:“徐二公子要去我家做客呢!”眉开眼笑,蚊蚋似的搓搓手。
没轮到的人只能眼红着目送他。
单先生收回目光拍了拍前面的人,“徐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窝囊废,你们怎的这样稀罕他?”
“好名声是人传出来的,坏名声也是人传出来的,传来传去谁知道真假。别人怎么说俺们不管,谁真心为俺们做实事,俺们就喜欢谁。”
单先生又问:“那徐二公子都为你们干了啥?”
那人终于扭头认真看了他一眼,难怪听着声儿耳熟,是茶楼说书的单先生。
“我说单先生您说书说傻了吧,徐二公子自打跟了府台之后办了多少好事情你一件也没听过?如今你走在街上是不是闻不见从前那股子臭味了?那就是徐二公子的功劳。”
有人凑上来说突发山火那晚是徐二公子带领大家清扫没烧干净的柴木,才不至于让二次山火烧进城里。
单先生脑子飞速运转记下他们说的话,心道原来徐元做了这么多好事而他却不知道,都是被西府那两个丫鬟给缠的分身乏术。
阮三小姐近来有名气,只是她的事又能够红火多久,说上一两月也就腻了,只有牢牢抓住百姓心尖儿的人才是宝。
“徐公子,徐公子!”兵丁费力挤进门,推开堵住道的单先生等人,“劳驾,劳驾。”
徐元已经起身,问道:“何事?”
“我们在清理六隐山时,发现了这个。”兵丁递过去一样宝蓝色的物什。
“啊,是百宝囊!”已经有人抢答了。
但凡家中有孩子的人都知道百宝囊来自阮家三小姐,单先生因最近常和西府接触,也识得此物,不免感叹一句阮三小姐真是无孔不入。
烧山难道是她的意思?徐元心中闪过疑问,接过百宝囊被里面的东西硌了一下。他原想等人散去才打开检查,奈何有人眼尖瞧见百宝囊有下坠之相,已经先一步喊了出来。
徐元只得当着大家的面解开百宝囊,取出来是一只金镶玉镯。
玉镯以金镶嵌,自然是曾经因为某种原因断裂,经过匠人精修才得以保存,而请得起匠人的人家非富即贵。
整个府衙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小麦青青大麦枯……”
谁在唱歌?众人纷纷侧耳,声音似乎来自外面。
挤在人丛中的单先生脸色顿时刷白,喃喃道:“太平之世唱这种童谣……”
其他人站着不动,他们之中多是大字不识的农夫农妇,一听曲调悦耳且又是孩子们唱的,纷纷赞好。
“丈夫何在?”
另一道童声突然冲破云霄震彻整个府衙:“西击胡。”
单先生冲到徐元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