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上喜四年四月,位于京郊半山腰的广菱院里遍栽的桃花,终于等来了属于它们自己的春天。
这广菱院外部修建得十分豪贵,内里却颇为素雅清幽,据说是承平帝为追忆芳华早逝的外甥女而下旨修建的,如今这院里只住着一个主人、两个家仆。
不过今日却与往昔略有些不同之处……
“得有三四年没见过脸生的人往广菱院去了!”山脚下忙于割草的大娘撑起腰,望着徐徐往山腰上去的华贵马车,啧啧一叹。
和她同行的小媳妇闻声抬头,正巧看见两个娃娃掀开车帘,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看到小媳妇的时候也不怕,甜甜对她一笑。
小媳妇回笑,一只大手猝不及防地放下帘子,那两个长得像金童玉女似的娃娃顿时不见了。
广菱院的大门咚咚咚响了好半晌,门内才传来应答声,金亭嚯的拉开门,见两个小人儿捧着风筝站在门口,瞬间咧嘴笑起来。
“小公子、小小姐快请进!”金亭一边让,一边絮絮叨叨:“怎的不提前告知一声,小的去接你们。小公子和小小姐是自己过来的?可有和皇上告假?太子和太子妃知道你们到广菱院来吗……”
“金亭你就别念叨了,是秦叔叔送我们过来的!”小女孩把风筝交给金亭拿着,跳进门来左右四顾,“好久没看见爹爹了,我好想他啊……”
小男孩不像她那般心急,虽也把风筝给了金亭,却立在门口等秦叔叔过来。
“秦大人别来无恙。”
金亭捏着风筝,看小公子小小姐四处跑来跑去找爹爹,再抬头看秦阶鼻下蓄了四年的胡须,不免生出时光飞逝之感。
金亭将他们三人引到后院,自进门那一刻起,秦阶便发现了半躺在桃花树下的徐元。
小女孩见到熟悉的身影,拉着哥哥的手飞奔过去,却在离徐元仅有一步之地处刹住脚步。她蹑手蹑脚靠上去,软乎乎的手掌贴在徐元的心口上方,小声说道:“爹爹,我和哥哥来看你和娘亲了。”
小男孩没有说话,却也学着妹妹的样子把小手覆上去。
“思宁,友端!”秦阶板着脸叫了一声,两个小人立时收回手,悻悻地望向金亭,想让他帮他们说情。他们一年只能见爹爹一面,很可怜的……
金亭正背对三人抹泪,感受到小人儿迫切的视线,急忙转过身来:“秦大人就让小公子和小小姐多看看公子吧,若是夫人天上有灵,也希望大人这样做的。”
说来也怪,思宁和友端这对龙凤胎是徐元收养的,并非阮妙菱所出,但两个小人的言行样貌却像极了他们夫妇两个。
思宁肖母,聪明活泼。而友端则像徐元,平时不善言辞,但一到关键时刻总能一鸣惊人。这两人搭在一块,不管在皇宫还是东宫,都颇得众人宠爱。
友端见秦阶若有所思,碰了下思宁:“咱们先到兔月那儿吃些点心,过会儿再来看爹爹。”
“这盘棋还摆在这儿啊。”秦阶轻扫了下花棚下蒙尘数年的棋局,“这还是上喜元年,我同他下的最后一局棋,还没下完他就……”
金亭宽慰他道:“皇上赐的鸩酒,公子他是心甘情愿喝下去的。”
谁能知道那杯鸩酒因为搁置的时日太长,药效无法发挥极致,这才留了公子一条性命,也使得他四年来一直与梦为邻。
“你家公子对阮师妹……是情根深种,还是有愧难表?”
秦阶坐在徐元对面,怔怔地盯着他沉睡的容颜,发现即便过了四年,自己还是读不懂徐元此人。
金亭道:“兴许二者都有吧,不然公子也不会在夫人离开后,不要命似的在朝中周旋,助承平王爷夺回皇位。”
以前夫人和几位侯府夫人说笑时,无意中提到将来若是有了孩子,男孩子要叫友端,至于女孩子得请舅舅赐名……
这些公子都听到了,也从忘过,所以那个时候才会收养模样和夫人很相似的小公子、小小姐。
“金亭你看看思宁水汪汪的眼睛,是不是很像她?”
“友端的小嘴跟她最像了,我还记得她刚嫁给我的时候,看到我蠢笨的样子,总是会噘着嘴很不开心……”
“可是她从来都没说一句嫌弃我的话,还耐心的教我如何与上峰相处,怎样分辨谁是否对我别有用心。”
“给她休书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若是,若是能重新来过,我一定一定要早些告诉她我的心意。可我知道那样的机会微乎其微,只有寄情于来世……来世,我不想负她。”
“呜呜呜呜……公子……”金亭忆起往昔,泪流满面,扑在徐元的躺椅边上低声抽泣。
秦阶当作没看到他在哭,走到徐元身边,低声念道:“睡了四年了,也该醒了。你不是说过想做一世奸相吗,那就不要永远躺在这里,让她失望!”
“秦叔叔!”思宁突然出现在秦阶身后,手里已经拿好了风筝,眼睛闪闪地道:“等我和哥哥放了风筝给爹爹看,再回宫好不好?”
秦阶颔首,揉揉她的软发:“去给你娘上香了吗?”
“嗯,娘亲今年还是很漂亮!”思宁点头,扯着风筝要金亭帮她的忙,心里琢磨娘亲画像上的颜色比去年的又浅了一分,回宫后一定要找画师来补色。
秦阶见友端捏着风筝站在徐元身边不动,问道:“怎么不跟思宁一块去?”
友端把手里的风筝递给秦阶看,小脸上看不出一点喜色,从秦阶的方向看去他竟与陷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