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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儿胡同里天方大亮就传出了一件大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惊动了刚要吃出门去六部值房点卯的李重山。
同时,也惊动了住在帽儿胡同和澄清坊的郝廷梅、任舒华两个人。
李重山已经走到轿子面前,渔夫挑着两个水桶沿街喊“新鲜的活鱼”,李重山刚弯下的腰立刻直起。
管事的对着渔夫招手,“卖鱼的你过来!”
只见渔夫脚步轻便三两步就到了李重山跟前,是个约莫二十五出头的男人,和管事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年轻的渔夫一手搭在前面的扁担上,后面一只手扶吊着木桐的用蓑搓成的粗绳,径直看向李重山问道:“老爷可要买鱼?”
李重山道要买,吩咐管事把轿夫屏退至一旁。
“老鱼头今天怎么没来?”
年轻渔夫屈腿把两只木桶搁在地面上,宽厚的手掌没有知觉一般直接伸入有些刺骨的水里,捞起一条鱼给李重山看。
“老爷您看这条鱼可新鲜?”年轻渔夫笑着压低声音道:“俺爷昨儿在六部值房外跌了一跤,摔断了手臂骨头,大夫吩咐不能再出来卖鱼。”
李重山认真地观察鱼是否新鲜,“老鱼头有功夫底子,至于跌跤?”
“老爷您不喜欢这条啊,我给您换另外一条!”
年轻渔夫“噗通”把鱼丢入水桶,弯腰从后面的水桶再捞了一条出来,恭敬地送到李重山面前。
“俺爷说是遇到那什么打墙了,邪门的很,俺爷的手全好之前,都是我来卖鱼,俺爷让俺告诉老爷只管放心用俺。”
“你这鱼太小,换条大的!”李重山啧啧两声,负手回头吩咐管事回去准备银两买鱼。
大人不是急着去点卯麽,这会子怎有空闲买起鱼来?想吃吩咐厨房出门买就是……管事虽是这样想,蹬蹬转身进门。
“老鱼头除了有急事禀报,一般不会到这里来。”李重山满眼尽是审视盯着年轻渔夫,“老鱼头既然派你一早就来,怕是火烧眉毛了,说。”
年轻渔夫道:“今儿一早菊儿胡同里新来了一批汝阳的讼师,我们的人打听到是汝阳知府贺芳年鼓动他们来的……而且还从汝阳讼师的口中得知,贺芳年决定和新科状元徐元断绝师徒情分!”
李重山不再看鱼了,“贺芳年是朝廷的一股清流,做事素来有头有尾,他这么做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起先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就着人乔装混进了汝阳讼师的住处打听,才知道前些日子贺芳年其实写过信让徐元帮沈岸求情……您想啊徐元才是刚刚登科的小状元,这修撰的位置还没捂热乎,哪有胆子去碰沈家的案子?”
李重山道:“所以,徐元是拒绝了贺芳年提出的要求,才被威胁断绝师徒情分?”
在朝廷里,没有恩师在前面指路,等于蒙头的苍蝇乱撞。
李重山不清楚徐元有没有这个胆量放弃这般难得的机会,但是他知道贺芳年此人甚直,缺根筋,做事才会莽撞不顾及后果。
皇上就是欣赏贺芳年的刚和直,年年不让他到京城。
“老爷,这件事眼下已经传到帽儿胡同郝大人和澄清坊任大人那里去了,恐怕再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俺爷说京城有好几位王爷对今年的新科状元十分满意,打算招他做女婿呢。”
年轻渔夫走街串巷,知道李家没有女儿,李大人想要靠姻缘拉拢徐元,没可能。
除非徐元有把柄落在李大人手里。
但徐元自做了官之后和葱花拌豆腐似的一清二白,不逛花街柳巷,往日里走动的都是登科书社的同窗。他想着往龙.阳方面找可以攻坚的孔,却连条缝儿都没落着。
“俺爷还说,承平王对徐元做的文章赞誉有加,打算把承平王妃的侄女配给徐元做正室!”
李重山看了眼年轻渔夫手里垂死挣扎的鱼,“它快死了。”
管事拿了银两出来,李重山已经钻进了轿子,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两桶鱼全买了,吩咐厨房炖一锅鱼汤,晚些我给承平王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