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琅被拎着回府衙,上上下下都在睁眼看他的笑话,从出生起他就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恨不得暴打徐元一顿。
然而他还未告状,徐元先在贺芳年那儿参了他一本。
“小公子,大人唤您进去。”长随向他投来颇为同情的目光。
进去就进去,爹爹又不能将他吃了,贺明琅帅气撩起袍子抬步进门,下一刻语含委屈。
“爹爹,琅儿今日被欺负了……”
贺芳年一手执笔一手托着公文,不时和徐元说话,对贺明琅的哭诉置若罔闻。
“爹,爹,爹爹——”贺明琅长长短短喊了许久,“算了,我找姐姐玩儿去。”
“回来。”
小人儿贺明琅嘻嘻一笑,贴着桌边蹭到贺芳年身边。下人们都说爹爹上不怕强权下不怕刁民,最怕的是家里的明月姐姐,果然不假。
“明月近日正学诗词歌赋,你这顽皮莫要去扰她,否则往后禁止你外出。”贺芳年见他抱着个七彩绣球,皱眉道:“你今儿又去玩什么了,染一身尘土回来招你娘唠叨。”
“今儿阮三小姐发七彩绣球,上边还有铃铛呢,陆钺也去了。”
贺芳年嚼着“陆钺”两字,问道:“陆守备家的公子?”
贺明琅点头,将陆钺和阮妙菱对话的情形演了一遍,最后有些意气难平道:“其实陆钺演得没我好,却得了两个绣球。”
贺芳年可是听说全城的孩子都去了阮家西府,那场面说是过年也有人信。
他看了看徐元,“图之不觉得惊讶?”
“阮三小姐本就爱玩,只是这一年沉寂在丧父的悲痛中没有表现出来,如今乌云散去重拾旧爱情有可原。”
其实令阮妙菱心情愉悦的最大原因,应该是不用嫁给徐亨。
前世阮妙菱嫁入徐家后,他曾问过她徐亨和他谁好,她回答倒很干脆:“你比那只呆头鹅有趣……虽然窝囊了些。”
贺芳年不置可否,见贺明琅对七彩绣球热情不减,头抽抽的疼。
不知守备陆堇看见独子陆钺抱着绣球是何等神情,贺芳年想不通,像陆钺那般早慧的神童竟然也跟贺明琅一样,一时间啼笑皆非。
古仁想不到小姐只玩了半晌就决定押策论试题,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开心,这种事不怕托,只怕拖。
选题时阮妙菱提到了陆堇,让古仁想到一件事。
“秦大人来平阳府除视察吏治之外,或许还会顺道看一看平阳卫的兵马,末将押送大将军遗物回来时留了一支军队在城外的山中,小姐您看如何处置?”
这倒超出了阮妙菱的计算,上辈子古仁至死都没有跟她提过军队的事。
军队,军队……
阮妙菱撑案而起,掀倒了桌案上的笔墨。
古仁曝尸荒野被送回来时,平阳府都在传有一支山匪想要洗劫大福寺,却被大福寺内的高手剿得一干二净。当时古仁去见宝贞公主,不料被牵连其中。
古仁发现了什么?
阮妙菱盯着古仁经受风刀霜剑的脸庞。
不一样,这次事情发生的顺序不一样了……古仁不会去大福寺。
“暂且留在山中化作砍柴人的模样,不要被当地人发觉。”
问儿将地面清洗干净,道:“小姐,明日该去见那庸医了。”
阮妙菱却道:“明日仁叔替我们去。”
医道,不学也不打紧。
古仁知道以小姐的心性是耐不住性子学医的,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易。“那小姐的束脩——”
“小姐的束脩早已付清。”问儿道:“明儿奴婢也去,好生打他一顿解气。”
阮妙菱道:“明日咱们去大福寺。”
“小姐是要接夫人回家吗?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古仁也道自己去准备准备,背影一如寻常,稳健的步伐中偶有几步参差错落。
……
平阳府百里之外,一辆赤红锦绣马车在车队中摇摇晃晃,时不时有丫鬟仆从在其间上上下下。
过路人与其擦肩而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车内突然传出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鱼眼睛味道不好,不知道人眼味道如何。”
马上的大汉侧首一个眼风扫过过路人,对马车的人道:“二祖宗稍待,美味佳肴这就给您呈上来。”
手起刀落,立竿见影。
仆从如影随形提来几桶清水往道上一泼,丫鬟面无血色双手奉着一碟凉拌“四喜丸子”进了马车。
“嗯,这鲜味妙不可言,平阳府真乃富饶之地。”
声音尖细如同鬼魅,队伍中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空气中偶尔飘来的“鲜味”令人作呕。
行了半日,平阳府近在咫尺。
知府贺芳年换了新服早早在城门等候,见一抹赤红越来越近,忙拉起徐元行到最前面。
马吁车止。
“下官平阳知府贺芳年得知公公到此,特来恭候。”
徐元只觉赤红马车内坐的人气数不正,不敢多瞧,躬身俯首立在贺芳年身侧。
马车内没有动静,马上大汉道:“公公一路舟车劳顿,此刻恐怕不能与大人相见。”
贺芳年侧身道:“府衙早已备下住处,请公公移步。”
“公公此次负责运送宝贞公主的年例,按章程应该直奔阮府,大人美意小的替公公谢过。”
话到这份上贺芳年也不好阻拦。
大汉手一挥,车队缓缓进城一路往阮府去。
行的远了,车内才传来慵懒的细声:“做得不错。”
俶尔又传出一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