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寂静,怀里的人突然嚎啕大哭,窗外起了风,接着是雨打玻璃的清脆声响。
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得哭过,仿佛要将身体里的眼泪一次性掉光。
易泽然僵微微弯着腰,整个身体以奇怪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僵硬的手轻轻拍打她的背部。
雨越下越大,窗外声响如同汹涌的海浪。
许久,门外想起了突兀的敲门声,淋成落汤鸡的宋博远把手中包裹严实的饭菜放到桌上,“医院食堂没有开门,我在外面买的,要是口味不对可以告诉我。”
一顿饭,走了整整一条街都没买到,最后还是央求出门散步的老太太亲自动手做的。
很简单的清汤小菜,为了防止被雨淋湿,塑料袋裹了一层又一层。
萧落还在低声啜泣,声音喑哑,像变了调的大提琴。
易泽然看了一眼浑身湿漉漉的宋博远,无声地示意人出去换衣服。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易泽然终于弯下腰来,视线和萧落红肿的眼睛对在一起。
萧落的眼睛已经没有焦距,红丝遍布的眼球被雾蒙蒙的水汽包围。
易泽然伸大拇指仔细地擦去她脸上凌乱的泪痕。
她脸上皮肤娇嫩,几乎能感受到他拇指上每一个细小的纹路,还有如涓涓细流般温暖的热度。
“吃饭吧。”
易泽然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打开紧闭的盒饭。
很简单的炒青菜和玉米汤,一打开病房里就全是浓郁的饭香。
萧落呆呆地坐着,两只眼睛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动也不动。
脑袋昏昏沉沉的,胃也是空空如也,可是很明显以她的精神状态吃不下一口饭。
酝酿了很久,她终于能开口说话,声音低如蚊呐,“你吃吧,我想留在这陪着母亲。”
易泽然没动,端起桌子上的玉米汤,然后拖了个板凳坐在萧落对面。
“张口。”他握着勺子,眉眼认真极了。
萧落摇头,固执地转身对着凄凉的病床,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勇气打开看一眼。
“吃完饭我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萧落不理他,弓着身体将整张脑袋埋在软软的被子中。
易泽然拧起眉毛,空出的一只手轻而易举便将她拉了起来。
萧落皱着眉看他,一张脸上全是疲倦。
玉米汤喝进嘴里,仅仅一口,就遭到了身体强烈的排斥,萧落痛苦地抱着身体往卫生间冲。
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自然什么都吐不出来。
趴在水池边干呕了许久,她洗了脸,重新回到病房。
被冷水清晰过得脸蛋愈发苍白,灯光下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易泽然正对着饭菜,一张脸阴沉得比窗外乌云还要可怕。
萧落又坐在了母亲窗前,脸上挂着抹僵硬的笑容,“妈,我饿了。”
声音嘶哑得有些刺耳。
易泽然转头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重新趴到窗前,断断续续地讲述身边琐碎的小事。
窗外的雨已经渐渐小了,所以萧落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
一字一句如杜鹃泣血,声声落在他的心尖。
从前有无数次的徘徊,从前他也一次次地放弃,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若这还不算爱,那他真的白活了。
有些痛,痛在她身,疼在他心。
可是再疼,他都不能将一切替她承担。
此时此刻,除了陪伴,他竟什么都做不了。
风雨渐歇,夜回归了平静,萧落终于停下了诉说,在精神与ròu_tǐ的双重压力下陷入入眠。
易泽然把睡着的人抱进了隔壁病房,又遣人烧了安眠香。
宋博远还没有休息,顶着一对黑眼圈站在易泽然身后。
“伯母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易泽然的声音也有些哑,一天未进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颓废许多。
“林女士嘱咐我要将她葬在自己的家乡,留给萧落的东西似乎还留在她发病前的住所,我还没来得及去取。”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端,易泽然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又深沉许多,“葬在这里?”
h城有萧落的父亲,有萧落,还有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现在她却要求将自己葬在这片遥远的土地。
不理解,可是不理解他也要照做。
所以这里注定会成为她一生的羁绊吗?
宋博远没有回答,他显然也无法理解林母的要求,但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苦与乐,他只是个给人办事的助手,别人的家事并不是他该过问的。
易泽然的目光转向安睡的萧落,“明天安排人给她做个身体检查,再准备点温热易消化的食物。”
顿了顿,他又道:“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去那个地方找一块合适的墓地,把伯母留下的东西也一并找到。”
事情都很简单,唯一困难的是如何平复萧落的心情,让她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易泽然长久地站在窗前,外面只有微弱的路灯亮着,窗台下有两颗粗壮白杨树,光秃秃的树干淋了雨,被灯光一照闪闪发亮。
他忽然想起幼母亲难得带他出去郊游,当夜下了雨,母子二人留在附近农场休息。
当天晚上他淘气地溜出去玩耍,结果跑到树林里迷了路。
那时候他怕极了,踩着潮湿的泥土路拼了命地跑,结果被丛生的杂草绊倒,倒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他不认识萤火虫,心里又惊又喜,仿佛遇见了不得的深明,对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