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万籁俱寂,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那般华丽。但是无论多么画栋飞甍,神工天巧,在失意的人心中,和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并无异处。这已经是自己多少次落泪,司喻慈根本记不清楚了。自从离开天都城后,她的泪水仿佛是天空中的雨水,落得不计其数,落得没有准时。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心头一紧,便可以催落几滴。她如往常一样,独自倚靠在窗头,心中的酸楚令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消散了。她想到了妹妹司喻善,被凶残的蛮族掠走,她能有多少生机?想到了哥哥司喻仁,孤军对抗气势汹汹的瀛洲人,他又有几条活路?想到了此刻正光着身子立于寒风中的弟弟......
突然,她记起了彭无畏的声音,就好像当日从花园中走出时一样。那时的他慌慌张张,若不是云游裳称自己有了主意,他恐怕已经丢了魂魄。司喻慈继续回想着,云杰穹大婚之日,本应是主角的云杰穹和梁熙媚,却被携带着两颗硕大宝石的彭无畏与云游裳夫妇抢了风头。司喻慈终于记起来了,彭振锋佩带上的那颗宝石亦是蓝色,与今日司喻和损坏的宝石何其相像。
咣当!
司喻慈一头撞向窗前,她明白今日之事必然是个阴谋。彭无畏平日肆意羞辱司喻和,今日岂会好心让他一同进献国宝。这不过是云游裳给他出的一个瞒天过海的诡计,本应遭受惩罚的应是彭无畏,此刻却是自己的弟弟做了替罪羊。司喻慈无比悔恨,无比愧疚,她痛恨自己做出了那个决定,将弟弟从自己身旁送走。
泪水就如洪水一般阻拦不住,司喻慈也不愿克制自己的情感,她想尽情地发泄。
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新年,可司喻慈却还不知道弟弟能否撑过这一晚。她望着高空皓月,心中不停地质问着龙神,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司家。现在,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也失去了活着的信念和目标。司喻慈拖着三尺白绫走到了云若倾的房门,她心意已决,只希望自己死时的怒容可以印刻在云家人的心中,令他们永远难以忘却。
咔擦!
当司喻慈挂上白绫,踢开了椅子后,有一瞬间,她感受到了窒息的苦楚。不过,仅一瞬间便消失了,那白绫居然断裂。司喻慈摔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难道死也这般困难?司喻慈心中叫苦,不断地砸着地面。
“不要,不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由地底传到自己的耳中,虽然极其细微,但是司喻慈确实听到了。她心中顿生疑惑,寻死的念头暂时被搁置,而是仔细听着声音。不错,确实有声音,而且也的确是从地底传来,听上去是个女人恐惧的叫声。司喻慈拍拍地面,石板十分坚实,并无问题。不过她没有放弃,一步步地挪动着,一块块石板拍打着。终于,她感觉到有几块石板拍打起来,所传出的声音十分怪异,底部更像是空洞的。她仔细观察着,尽管暗夜里很难辨别任何事物,但是心思细腻的司喻慈终于还是发现了玄机。她发现了井口旁一块石板是活动的,因为平时上面放置着一个花盆而并不容易被人发现。司喻慈挪开花盆,使劲扳了扳石板,终于将其撬开。不过,石板下面还放置着几块活动的石板。司喻慈回到房内,取来了一根蜡烛,接着又奔回到云若倾房门前的院落内,继续扳动石板。终于,当几块石板接连被撬开后,她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地窖,声音便是从里面传来。
尽管有蜡烛照明,但是司喻慈还是相当小心,因为那个女人的嚎叫声相当可怖。她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声音愈发剧烈,仿佛是被宰杀的牛羊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直到司喻慈走到最底部,那声音才突然止住。司喻慈将烛光挪动,她刚刚冷静下来的头脑瞬间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下一样,炸裂开了。和暖的烛光映照出的却是一副令她崩溃的景象,地窖中有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被几条铁链束缚着,这个女人遍体鳞伤,披头散发,但是凭着二十几年的印象,司喻慈还是辨识得出,此人正是她那失踪许久的姑姑——司长欣。
司喻慈将蜡烛放置在地面上,跨步上前,紧紧地将司长欣拥入怀中。她再一次痛哭起来,她曾料想过或许是因为姑姑的疯癫,而使得云若倾失去照顾她的耐心,而将其弃之,令她自生自灭。可纵使让司长欣自生自灭而死去,也比现在这般似人非人的模样让司喻慈好受一些。被司喻慈拥抱在怀中,司长欣起初还十分惊恐,不住地惊叫着、求饶着。不过,当她感受到了司喻慈怀中的温暖候,她的恐惧渐渐消散,直到最后两人不住地痛哭流涕。
“云若倾——”
一瞬间,司喻慈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仇恨,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涌起到这种感觉。她咬牙切齿、痛心疾首。这时,云若倾、云杰穹、云游裳、彭振锋、焦恒、彭无畏、姜仲成、何天彬、汪俊成......一张张曾经伤害过司家人的面孔在她脑中闪现过。她决定收起白绫,她决定不再寻死,她决意要让云家也尝尝今日她所承受的这般苦楚,要让所有伤害过他们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