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乃是商德重、方中书等举子领袖,以及国子监的几位监生。他们分头行动、将散布在中都城内的士子们尽数联络起来,又写了请愿书。唯恐那些被拘的举子受到虐待,连饭都没吃便赶到三公街上的相府前,要求面见文丞相。
相府的门卫见他们人多势众、来势汹汹,自然如临大敌,一面把大门关的严严实实,一边派人快速往后面通报。结果文相爷正在宴客,没时间伺候外面这些爷们,只好委屈他们继续杵在那里,傻傻的等着了。
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举子们心里自然不痛快,纷纷恼火道:“现在可不是公休时间,丞相大人为何因私废公啊……”“就是、我们要见文丞相!”在外面叫闹一阵,见始终没人搭理,举子们才无奈的噤声。却没人愿意离去,他们已经横下心来,不把那些被拘举子救出来决不罢休。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天边仅剩下一抹红霞,气温也降了下来,士子们的情绪自然越来越焦躁。商德重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跳到相府前的石阶上,待众人把目光全投过来,才大声喊道:“诸位,现在情况很明显了,我们的丞相大人好算计啊!”
下面的士子们嗡嗡问道:“什么好算计?”
“这是缓兵之计啊!”商德重愤慨道:“丞相大人分明是想:‘让这群傻小子在外面冻着、渴着、饿着,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话立刻引起士子们的骚动,便有人大叫道:“商大哥说得不错,咱们这位丞相大人怕是一开始就没打谱见咱们!”“没错没错,人家一国首辅,哪会把咱们这些草芥般的士子放在眼里?”“呜呀呀……气杀吾也!”
便若一点火星落入油锅中,顿时把士子们胸中的怒火点着起来。抱怨声、咒骂声越来越响,渐渐有人把话题转移到现在的苛捐杂税上,大声叫道:“咱们既然来了这儿,为何不一道请求将遭灾百姓的赋税减免掉,也算是帮朝廷矫枉了。”
这话一出,便引得士子们的一致赞同,大叫道:“正好大伙都在这儿,不若我们公车上书,请求朝廷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整顿吏治、惩治贪官吧!”
又有人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还要加上一条:彻查科场舞弊、还我大秦一个公正的抡才大典!”这话算是戳中了士子们的要害,一个个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嗷嗷叫了起来。纷纷怒吼着‘我要公平’、‘彻查舞弊’之类的话语,场面立刻变得混乱起来。
商德重几个领头的,好半天才把众人安抚下来,刚要对众人说几句‘稍安勿躁’之类的话,却不防人群中有个声音幽幽道:“诸位,咱们还是省省吧,让文相爷去查科场舞弊,便好似拿肉包子打狗一般,有什么用处呢?”说着又怒吼一声道:“他就是那操纵大比之人!怎么可能自己查自己呢?”场中嗡得一声,顿时又要炸开锅。
商德重一听,脸色骤然一变,颇为紧张道:“这位兄台,现在我们是要公车上书,不要拿些市井谣传出来说事,小心朝廷治你的污蔑罪!”听他如是说,刚有些骚动的士子们又重新安静下来,心道:‘是啊,没有证据的话,在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摆到台面上来哇!’
但那说话的士子非但毫不在意,反而分开众人,凛然走到台阶前,先朝场中众人团团一躬,再朝商德重抱拳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陇南士子吕子疑是也,昨日早些时候,在院子里拾获一本一尺宽的素面册子。翻开一看,竟然就是这相府操控科考的账册……”
本来还有些嘈杂的场中顿时落针可闻,听到这话,士子们浑身的雪夜似乎都要凝固了,他们定定的望着那吕子疑,唯恐漏掉他说的每一个字,只听他接着道:“子疑揣测这本账册乃是前日里夜闯相府的义士所得。之所以故意丢在子疑院内,不过是希望借我之手,将其公诸天下罢了。”
见众人并无异议,这位面皮白净的陇南书生吕子疑从怀中掏出一个素面册子,朝商德重拱手道:“素来仰慕商大哥高义,今日就请您做个见证,看看这到底是铁证如山,还是作假污蔑?”
商德重微微一顿,才肃然道:“此事非我一人可以见证,这样吧,请九省一府各推举一位代表,我们共同查验如何?”说着对那吕子疑拱手道:“只要此物属实,德重愿与吕兄弟一道承担!”
下面的士子们也不甘示弱道:“若真是贪贿账册,我们大伙豁上前途性命,也要去承天门外求陛下主持公道,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不一会儿,每个省里推举出一名举子,再加上京都府的一个,一共是十人,共验账册真伪。这些人俱是本省有名的金石大家,精通辨识文物古董,十人一齐上阵,万不会看走眼的。
此时天色以黑,便有人提来十几个大灯笼,把相府门前照的如白地一般。十来个人便就着这亮光翻阅起那厚厚的账册来。只见从昭武初年开始,到现在的历次大比中行贿的人员名单、金额、所求名次,是否达成,一笔笔、一款款,按照年代,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的记载在其上。
众人看了片刻,便确信此乃真品无疑,因为无论从账册纸张的新旧程度,还是上面墨迹的最早年份,都可以清晰判断出此乃十几年前的物件了。更何况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