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手上,是血,红色的血。
坐在水面上,水底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暗红的妖纹,殷红的双眸,尖利的獠牙上还有血液滴下。
怀中的女子,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白皙的皮肤,如瀑的白发,水色的衣裙,都被染成了鲜红。
她的血?
她是谁?
我做了什么?
我是谁!
“!”眼前突然变得清明,阳光刺眼的很——原来是梦。
自己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喘着粗气:“是梦就好,就好……怎么又是这个梦?”
“徒儿,怎么了?”
该死!明明是和师父一起打坐的,怎么就睡着了?“师父恕罪,徒儿……”
“梦魇了?”
“……是。”悟空盯着自己的双手,干净光洁,没有血污,出神道,“这回看的愈发清楚了。她是那么的……我怎么忍心对她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梦境终是幻境,现在还不可过分执着。实在放不下,那就再去烂桃山吃些桃子吧。”
“不用了不用了!”悟空忙推辞。自己在三星洞呆了也有快十年了,年年都做一次这样的噩梦,每次心绪繁乱时师父都让自己去烂桃山。说来也怪,那里的桃子居然有花果山的味道,吃了后便觉神清气爽,许久都不会为梦魇所困;再加上自己本就是个贪嘴的……如今烂桃山都快被自己啃干净了。“想必还是徒儿修行不够,意志不坚定的过,徒儿定会更加勤学苦练的!”
“呵,你总是这般积极。”菩提捻须微笑,“悟空来我这里时日也不短了,都学到了些什么?”
“唔……地煞七十二变,长生不老之术,金刚不坏之身,腾云驾雾,写字读书,法术武功……”
“这么多啊……有我教给你的,也有不是我教给你的。”菩提低声念叨了许久,又问,“那你可还想从我这儿学到什么?”
“师父教给徒儿的太多太多,徒儿感激不尽!只是徒儿水性不好,还望师父垂怜。”
菩提站起身,自顾往前走着:“这我可教不了你。”
悟空忙跟在他身后:“怎么会?师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况且师兄他们不也有水下功夫极好的,都是师父您的教诲啊。”
“你与他们不一样。”菩提笑着摇了摇头。闲散地踱到了湖边后,菩提朝着水里一指,道,“与水有关的一切,只有她才能教的了你。”
悟空跪在岸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湖水清冽澄澈,什么都没有啊。不对,水流在变,好像在汇聚成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美丽的身影,却实在看不真切。
自己又往下探,想看得更仔细些,身子却被人推了一把,掉入了水中。
唔……呼吸不上!自己果然最讨厌水了!赶紧出去!却发现湖面被什么东西封住了,耳畔传来师父的声音:“不许上岸,不许念避水诀,不许变成鱼虾,你给我用心去体会!”
用心?体会?这么难受怎么用心体会?不行,听师父的,冷静,冷静……悟空闭目屏气凝神,居然发现水并非是虚浮的,她有形态、有曲线,你排斥她她就对抗你,你迎合她她就接纳你……这种滋味真的妙不可言。
这就是她?是她在教我?好想见见她。于是睁开双眼,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水做的人儿,她冲自己笑了,她真美……不对,她怎么有点像……?
突然后颈被人提了起来,一切思绪瞬间被打乱。自己爬到岸上咳嗽个不停,师父却依旧气定神闲问道:“见到她了?”
“嗯见到了!”悟空瞬间兴奋起来,“她是……呃,她像……谁来着?”坏了,怎么除了一双水蓝的深眸以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感觉如何?”
“感觉……无法形容!徒儿头一次知道,水居然也有这般奥妙!”
“那你还想学吗?”
“想!徒儿要虚心向她求教,一定要将这般功夫融会贯通!”
“唉。”菩提却摇了摇头。
“怎么了师父?”悟空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不希望我学会吗?”
“你该知道什么能学,什么不能学。”菩提又走开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扬长避短才是正道。你该清楚,火与金,与你极有缘分。”
“物极必反,如果一昧扬长而不补短,徒儿反而会因此吃大亏。”悟空继续跟在他身后,“徒儿必须变得强大,没有弱点方能战无不胜!”
“那你可知没有弱点亦是弱点,软肋也能成为铠甲?”
悟空沉思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菩提便拿拂尘狠狠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悟空忍着泪揉着脑袋,委屈得很。
菩提指了身旁的一块巨石:“至刚之物何尝不脆弱?”拿拂尘轻轻一扫,巨石瞬间粉碎,悟空目瞪口呆,抓起一把观察,齑粉却从手中漏了出去。
二人走到瀑布前,菩提的拂尘豪放地一挥:“至柔之物难道不刚强?”水面刹那结冰,冰凌晶莹洁白,玉色琼辉,悟空握拳在冰面上打了一下,疼,这冰怕是有几丈厚吧。
“飞鸟翱翔,走兽奔足,游鱼潜底,他们哪个是完美的?”二人走到了山门前,“但正是这无数千差万别的不完美的生灵,构成了这美得和谐、美得大同的世界啊。”
悟空纵目远眺,但见: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