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匪夷所思。
这位大嫂生得皮肤微黑,身形高挑,面庞带着敦厚和蔼,透着一股十足雷厉风行的气质,但她其实很好说话,有时候还有些傻气,大体上符合一个大嫂可亲的形象。
可大嫂还从没这样问起过她关于院里的私事!袁氏还来不及不舒服,范氏就一脸郑重其事地靠近她几分,语气严肃地说:“他今晚去了熊管事的院子里,一呆就是小半炷香!”
“咳,想必是他与熊管事有事情交待,多待了一会,这有什么不妥吗?”袁氏的语气已经有点抗拒,隔房如隔山,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她房里来编排她丈夫,怎么都不大合适。
范氏看到她这样子,叹了口气:“若是只有熊管事那也就罢了,但我那屋里的丫鬟烟洛亲眼瞧见,熊管事亲自带了一个脸生的丫头往自己院里走,也没见出来!”
“您说什……咳咳,咳”袁氏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在喉咙里咳不出声,脸色猛地涨红,把范氏吓得不轻,忙叫了一声“来人”
青苔跑进来给袁氏倒茶,看见这副样子,心底里也是不大高兴,范氏不知对袁氏说了什么,大半夜赶着来欺负人吗?
“少夫人,觉得好些吗?”青苔给袁氏端上一杯清茶。
袁氏却使劲翻手把茶杯撇到了地下,清脆一声裂响,打了个杯碎茶流,她咬着牙道:“不用忙了,等我死了,大家都好!”
青苔还未见袁氏这样要死要活过,一时只好拿安慰之语来劝她消气,范氏脸色尴尬地站起来道歉:“你看,这倒是我不好了,没的跑来跟你嚼这些舌头做什么,今日已晚,弟妹赶快上床休息吧,什么事情都不如养好身子要紧”
袁氏却反过来拉住了范氏,一面咳嗽,一面急道:“好嫂子,您千万别走,这么走了算什么?把这事从头至尾说清了再走”
范氏拗不过,只得继续坐下,青苔倒了茶水放在近前,忧心忡忡地退出。
“其实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范氏生怕再惹得弟妹病发,刻意避重就轻道:“前两日我听闻熊管事家的身上不好,一直也没空去瞧,晚间我想让烟洛去替我瞧瞧,与她说说话,缺什么也好告诉我。烟洛去瞧完了出来,正碰上熊管事带着一个丫头回来,因为天色暗,那丫头又和府上其他丫头一样打扮,乍看没什么特别,只到烟洛打招呼时,才发现那丫头脸生得很,且……”她犹豫了一下,袁氏急道:“怎么?”
范氏道:“这话你听了不必认真,我那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当她胡说八道……她说那丫头生得极美,不似常人,倒像是嫦娥……”
袁氏白了脸,指甲抠进手心里,一阵阵的疼。
她勉强道:“您接着说”
范氏道:“到这儿也就没烟洛什么事了,她只因为那丫头与众不同,多看了两眼,熊管事就不大自在,匆匆打了招呼就回屋去了。后来烟洛又从门前过,就看见三爷的跟班阿舟立在门口,还对她远远地笑了笑,从三弟回来到那时,怎么也有半炷香的时辰了!”
袁氏听到此处,才放了心。烟洛只看见一点点,并没看见全貌,真假尚且难辨。大嫂这人见风就是雨也就罢了,她不是那等没有心肝,只会听人挑拨的女子,这事到底是不是如她所想,还得两说。
范氏见她忽然面色平静下来了,也不知她是什么主意,便小心地道:“大抵就是这样,我也是生怕弟妹不知情,被人蒙在鼓里,才来这儿多嘴两句”
袁氏稳稳笑道:“嫂子是为我好,我岂有不知道的?但是嫂子也太多心了,这两件事莫说也许压根就没有联系,就算有,那也未必是你我想的那种联系。三爷这人,您不知道,办什么事都不能分心。他如今一心都扑在他那生意上,连给父母请安都快忘了。就算有闲工夫能顾得上男女之事,也不会自找麻烦地把外面的女子领回府里,他一天呆在外面的时候比在家里还多呢,何必舍近求远!”
这番话说得范氏哑口无言,她没什么心眼,不管人爱不爱听,有什么就要跟人家都说出来,没想到说不到点上,反倒被人家呛了回去。
她面上挂不住,只好自找台阶道:“我也不敢说死了,只是弟妹要多多留心,好些事情都是这样,初时不觉什么,到后来却后悔也晚了”
“是啊”袁氏面不改色:“多谢嫂子提醒,今日果然晚了,嫂子回去要多加小心”
她叫了青苔进来,吩咐她们给大少夫人多添把提灯。
范氏也只好就坡下驴地笑着道别。可从三院出来之后,脸上的笑意便全然消失了。
烟洛跟在范氏身后,提着那把袁氏送的提灯,知道自己少夫人碰了壁,自动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范氏气道:“我自问是为人家好,可人家倒不领我的情”
烟洛温言道:“好少夫人,她若不听那是她自己的事,不过是个人顾个人罢了,您只要看顾好大爷就万事齐备了”
“我何尝不想撒手不管?可我是大嫂!这家中,老夫人只享清福,二弟妹与世隔绝,三弟妹病病歪歪,我不管谁来管?”范氏就是这样的脾气,若有什么事情不让她插上一手,管上一管,她就浑身不舒服。
“是是是,少夫人,您小心看路……”
范氏脾气是来得快去得快,她现在心里有气,说两句气就消了,回头什么事都当没有发生过。
袁氏和范氏不同,她表面上是一直在笑,可心里却又百般郁结,一件事能翻来覆去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