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百十双眼睛都看向蒙公面前那个手捧绢帕细沙的少年,还有那坐在毡毯上一脸铁青的蒙公。
“怎么说?”蒙公沉着脸,盯着叶子仪笑得欠揍的小脸儿,眯了眯眼道。“你且道来。”
“公所言之事,尽在这河沙之中了。”叶子仪低下头,垂眸道。“天上星辰,与这长河沙砾一般多少,公欲知其数,此是其数也。”
叶子仪说,天上的星星和河里的沙子一样多,您老想知道数量,这就是星星的数量。
这话答得巧妙,蒙公脸色更青了,瞪着叶子仪,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好,算你解了这一问,那么,这地上的凡人又有几多?”
“回蒙公,这地上的凡人都乃星辰所化,天上有几多星辰,自然地上便有几多凡人了,明星为贵,低微者天河无数,皆应对世间凡夫凡妇,是以星辰几多,凡人便有几多。”叶子仪这答案可以说是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偏偏蒙公找不出理由反驳,一时便僵在了那里。
时人论辩,口才佳,辩到对手哑口无言为胜,叶子仪这一番说法,虽然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可是应对蒙公提出来的问题却是正好,眼看着蒙公脸色越来越青,主位上的公子姣很是愉悦地拍了拍手。
“呵呵,蒙公,不过是个玩笑,愿赌服输,来来来,罚酒三杯!”公子姣说着,举杯对着蒙公遥遥一敬,一口灌下酒爵中的美酒,拍着大腿笑道。“哈哈哈哈……越人,你这个小兄弟虽是丑陋了些,还真是个趣人,来来来,这玉佩,便作相见之礼吧。”
说着话,公子姣从腰间解下一枚莹白的玉佩交到侍女手中,赐给了叶子仪。
这边叶子仪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谢过了公子姣坐回席位,一脸淡然地喝酒吃肉,倒是显得那频频回头冷眼相向的蒙公小家子气了。
赏赐过了叶子仪,公子姣心情大好,招呼舞姬起舞,众人又畅饮起来。
说是曲水流觞,不过是拿了劈成一半的竹节做“曲水”,载着荷叶漆杯流入席间的小池,又顺着那小池的分支溪流旋转流动在宴席间,构思是巧,不过实在没什么意境。
叶子仪吃着切好的肉脯水果,小口儿抿着清冽的菊花酒,拉着徐陵攀谈,倒也不算无聊,正聊在兴头儿上,就见那岛岸的小亭边,又有支着火把的小舟行来。
“看来,是正主儿来了。”徐陵把手中的双耳漆杯一放,一拍叶子仪漆盖道。“这一个,可算是诸公子中顶尖的人物,你若是有才,便做他的门客吧。”
“谁呀?”听徐陵这么说,叶子仪倒对来人有了几分兴趣,随口道。“今儿不是公子姣宴儒士么,这来的是哪位公子?”
“大齐国的公子,姜成。”徐陵这话一出口,叶子仪先乐了。
“嘁,姜橙?我还柚子茶呢。”叶子仪抬袖掩嘴儿,笑得正欢,那边来人已经出了柳岸,向着宴席而来了,待看清了来人,叶子仪再也乐不出来了,真是恨不能钻到这长几底下去。
那边缓步行来的人,正是一身银丝墨袍,腰佩宝剑的公子成,今日他玉冠束顶,玄衣鹤氅,更衬得人胜玉色,贵不可言,离了老远公子姣便迎了上去,这一红一黑,倒成了这宴席上最亮眼的风景。
往越人身后蹭了蹭,叶子仪尽量缩小体积不想被公子成注意,也好在她身子纤细,就这么蜷在越人身后,倒不显眼。
公子成与公子姣落了座,两人聊了一会儿,公子成忽然提高了嗓音道。“不知是哪位高儒解了蒙公之题?”
这边叶子仪正蔫儿咪着呢,听到这话,不由打了个激灵,若不是脸上涂了易容的墨粉,现在可说是瞬间便白了个清透。
“阿叶,还不快快上前?”这边徐陵捅了捅叶子仪,直朝她使眼色。
对于这位兄台的热情,叶子仪真想感谢他八辈儿祖宗了,不过这么多人看着,躲是躲不过去了,当下,她一咬牙,心一横,低着头大步跨出,向着主位两个贵人各作了个深揖。
“在、在下阿叶,见……见过公子。” 叶子仪躬着身子向后退了一小步,瑟缩着,声音带着颤音,手也抖着,俨然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姣,这便是你说的那黑丑小儿?”公子成低沉的嗓音响起,虽是时隔三年,叶子仪还是有点儿不适应听到他的声音,直觉得心跳如鼓,后脖子都开始发凉了。
“正是。大兄,这小儿可有辩哑蒙公的大能呢。”公子姣哈哈一笑,拿着那玉骨扇点指着叶子仪,倒像是在说一个笑话似的。
“哦?这倒有意思?小儿,你且抬起头来。”公子成明显是很感兴趣,又将叶子仪打量了一遍。
“阿叶、阿叶貌丑,不想污了……污了公子的眼。”叶子仪畏缩着又向后退了一步,始终保持着躬身作揖的动作,直是连衣袖都抖起来了。
公子成皱起眉来,看了叶子仪半天,对公子姣道。“这人真是与蒙公辩论之人?”
一旁的公子姣也是有点不高兴,他看了叶子仪一眼,皱眉道。“是他。”
“听闻你解了蒙公的无解之题,又辩胜了他,不知师承何人?”公子成正身端坐,一张俊脸森森地冒着冷气,弄得在座的有几个胆小的儒士都面露了怯色。
“阿、阿叶没有师门,我……我……”抹了把额上那不存在的汗水,叶子仪转着眼珠,又把肩缩了缩。
感觉到公子成的不快,叶子仪抖得更欢了,正哆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