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面具施礼并不守规矩,但辛夷认识许氏,便下意识有些想规避,竟连摘下来都忘记了。
幸而宫中有倚仗的人不少,许氏瞧她这身穿着便察觉到一些端倪。且她认为不过孩子贪玩而已,没太出格,便不计较。
她瞅了一眼别的教坊乐童,虽然离离散散,却三五成群的在结伴嬉闹,于是冲辛夷慈蔼的问:“怎么你不随她们去别的戏台看戏,孤零零在这儿站着?”边说边偷摸用手去推永年的肩膀,意思是他该搭几句话。
“回夫人,奴婢才到,还不知道都跟哪儿演呢。”辛夷不愿说自己与别的女童都不熟,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
许氏笑道:“我瞧你杵在这儿不动,还想着你一个人怪无聊的,别是与她们闹别扭了才好。”
“多谢夫人关心。”辛夷用她清脆婉转的声音解释道,“奴婢早晨练功,到现在腿脚都抻不开,实在也动弹不得啦。”
许氏点点头,连说两遍“这就好”,手上又推了推永年。
永年惟有先老实作了个揖,然后用老成兼局促的声音说:“敢问娘子脸上的面具是从何处得来,小生喜欢的紧,若有余下的,也想请一个。”
辛夷被称为娘子还是头一遭,加上永年表情太过严肃,倒惹得她扑哧一笑,手上却赶忙摘下傩面,垂首再万福道:“请夫人崇班恕罪,奴婢竟忘记摘它。”
“不碍的,抬起头说话。”许氏乐呵呵的吩咐,并将一只手搭在永年的肩头,和善的问辛夷,“怎么,你认识刘崇班?”
“见过刘崇班一面,当时也见到夫人,只是夫人兴许都忘了。”辛夷缓缓抬起头,略为怯懦的声音中有些隐隐的担忧,虽然在两次家宴上都曾公开露面,但她仍旧害怕被这些娘子国夫人们看出她与杨太后之间的亲密程度。只是这种焦虑,在触到许氏不失和善的目光后,便荡然无存。
许氏早就在猜测眼前女童的身份,听着她的声音也算熟悉,心中已经多少有了几分底。这样一来,她也懂得这娃娃始终没有拿掉面具,或许是出于某些人情世故的考量。令一个孩子不安如斯,倒是激起了许氏的关怀之情,遂尽量平常以待。
“我记得你。”她说,“《牡丹巧戏仙》那个扮道童的女乐。”她当然不止记得这点,辛夷中邪,伴宴的情形亦有印象,惟因别的说了徒增生疏而作罢。
“啊!那是...”辛夷脸上一红,那段她演的实在不怎么样,纯属赶鸭子上架。宫里都知道许氏常观戏,辛夷还道她要责备自己,惟有讪笑连连,口中不断“夫人见笑”,“夫人恕罪”。
许氏根本没有介怀,她多少懂得一切皆是杨太后的主意,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基本功不齐整就上台?
“没事,头一次在官家面前演难免惊惶,以后勤加练习就好。”她停了停,眼睛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女童,然后指着永年对辛夷说,“我不介意,但刘崇班介不介意就不知道啦。我看就你有面具,哪里能有快快招来,刘崇班或就考虑饶过你。”
辛夷知她在打趣,便顺势矮下身子,拿着面具在手中晃了晃对永年道:“崇班,这个面具是奴婢自尚服局讨的,原是给跳求雨傩礼的侲子们准备的,现在只多出这么一张...”她将傩面送到永年手边,笑说:“崇班当真喜欢,奴婢就想用这个换崇班高抬贵手,好不好?”
既然多出的独独给了她,那这孩子在尚宫局怕是也有些脸面,许氏的态度稍作回转道:“只有一个你就自己收好吧。”
“不碍的,现在是只有一个,过两天傩礼完了,就多出五百个啦。”辛夷笑嘻嘻的说,尽力彰显着自己的大方。其实她很舍不得,不过又知道再去向贾尚服拿几个也无妨,但怕这样就不显得珍贵,就没提。
永年没接,反而抬头看着许氏张口欲言,许氏弯腰把耳朵对着他,他凑上前小声问:“夫人,她就一个了,要还是不要啊?”
“不过是个面具,要不要都在你。”许氏亦悄悄回他,“不过你这样可太冷着人家啦。”永年这才反应过来辛夷的手还在原地没动呢,于是赶紧取下,然后作揖道谢。
许氏侧眼瞧着,永年攥着这个傩面攥的还挺紧,指不定他比表现出来的模样还更喜欢它,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说而已。想来这个面具虽是给女娃戴的,但也是他原本在府里愧云家教极严,应是很少能得到的玩具,因不免感叹:“要是能多几个孩子一起扮鬼捉鬼最好玩。”
“这好办。”辛夷趁机说,“夫人,等过几天这些家伙什不紧着用了,奴婢再去请尚宫局分给乐童们,带来与崇班游戏如何?”
“那敢情好。”许氏对这回答很满意。她原来就嫌雪香阁无人能与永年做伴,要是能有整院子的孩子互相嬉闹,定是比对着大人有意思的多。除此之外,倘能烦杨婠一烦,亦是令她纾困解烦的一剂良方。
三个人这样聊了老半天,许氏逐渐能察觉到这小女乐讨喜,机灵处,无怪杨太后曾将她带在身边。她虽嘴皮子在动,心神却都在观察着永年的表情,旦觉他脸上的笑浮出来了,眼睛也有光采了,更将面具怀抱在前,一派期冀模样。
可见能有同岁的玩伴比什么奖赏都来的立竿见影,连愧云的叮嘱也抛诸脑后。
然而开心归开心,戏还是要看的。
奇怪的是,那赶趁人至今不现身。说话中途曾有人上台拆解木箱,左找右找未知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