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副使如何告讦正使,这种做法会不会成为官场通例,会不会彻底毒化整个官场,那就完全要看郭炜自己如何把握了——对官场风气的引导和决定权可不在一两个以各种手段希求上进的臣子手里,皇帝怎么应对这些臣子的勾心斗角才是关键。
就像眼前的这桩事情,郭炜心里面其实很欣赏王文宝的态度和做法,甚至如果不是时机不太恰当的话,他还很愿意顺手接过王文宝送上来的这根棒子直接将赵匡义敲废了,但是郭炜绝对不会公然奖赏王文宝的告讦行为。
对王文宝赏肯定是要赏的,但是那理由一定非常光明正大。
所以郭炜随后说出来的话尽管有告诫,却并不怎么严厉,而对使团的慰勉却是相当由衷的。
“王副使此番率侦谍司相关人员协同赵正使深入南疆,于藩镇布设的迷雾当中查明了当地的实情,其功不在小!只是目前朝廷在岭南无备,因怒而兴兵并不可取,故而安南丁氏虽有不臣之举,朝廷也只能暂且隐忍。况且丁氏自知理亏,对朝廷尚算不失礼数,其长子丁琏更有赴阙之举,朝廷更不能在此时贸然处置使臣。”
赵匡义有没有欺君?郭炜很自然地略过了不谈,这事眼下发作出来时机不对,却不等于这不是一个好理由,所以郭炜才不急着定下调子来呢。朝廷眼下对安南需要隐忍,这个话可以向侦谍司有份出使的人说,毕竟他们已经涉及到了这个机密,也就不需要瞒得太厉害,明说还能安抚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朝廷暂时不会给他们lùn_gōng的原因,也是朝廷不去追究赵匡义是否“欺君”的原因。
皇帝的话让王文宝略微冷静了一点,郭炜的话音刚落,王文宝就开始认错:“都是臣等无能!以数十人之众,糜费公帑出使安南一趟,却只得到了些过往政情,自武安州海门镇入白藤江,由岔流转朱鸢江再到华闾城的水陆道路,臣等却还没有打探明白,行动远不如定远军有成效,真是有负陛下重托。”
“呵呵,对于这一点,众卿就无需自责了。”郭炜笑了笑,这个王文宝挺知道进退的,“使团只是匆匆往返,已经将沿途勘测得很好了!白藤江、朱鸢江的潮位、水位数据零散,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能着商旅渔夫逐渐补齐了。据朕所知,安南的气候不同于中原,却是分为雨、旱两季,只有旱季才利于北人用兵,而今旱季过半,今年用兵的时机早就错过了,倒是不妨花上个一年时间慢慢地勘测安南的水文地理。”
“陛下竟然也知道安南的雨、旱两季?臣等还是到了华闾城之后才慢慢问出来的呢,陛下却可以明见万里,果真是天下之幸,大周臣民之幸!”
王文宝的这一句颂圣却不是那种习惯性的阿谀,而是发自于内心。想来当时去安南的使团有那么多人,绝大多数都是经过了侦谍司严格训练的,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安南的气候怎样,非得到了当地东问西问才问出一点名堂来,结果皇帝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了,而且还好像很清楚两季的时间变化,这可真是合了武学私下的传言——圣人生而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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