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沙洲之间,一艘艘船只纵横来去,间或有一阵阵的铳声甚至炮声打破当地的宁静,惊起了在草丛中栖息的水鸟。
长江在石牌口和皖口镇东面的小孤山之间兜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大弯,从南北流向一下子转为东西流向,在转弯处冲出来一片浩瀚的水面,水流的转折却又在其间沉积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沙洲。
这些沙洲把江水切割成大大小小极不规则的一缕缕细流,原本狭窄水面处还算宽敞的主航道,在这些沙洲的作用下都已经变得毫无踪影。此处已经谈不上什么主航道了,沙洲之间只要水流稍微宽阔一些,就总能通行大船,不过也只能通行一两艘,像林仁肇在湖口建造的那种巨舰在此处根本就无法并行。
林仁肇率领船队在石牌口冲破了张光翰所率水军的阻击,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终于来到这段宽阔的江面,却被沙洲细流将船队分割成了一队一队的,每队都是一长条的行军队形,不光是巨舰难以并行,就连楼船都很难并行两艘,也就是细小的走舸还可以三两成群地跟在巨舰后面。
南唐军用三艘巨舰冲开了周军十几艘楼船在石牌口的长江主航道布成的***线,张光翰也没有勉强堵截,而是顺势让出了主航道,却让定远军的船只牢牢地占据了两侧,用霰弹不断地清洗着从他们中间挤出去的南唐军船队。
在双方的共同作用下,原本在南唐军船队中属于中坚的十几艘巨舰,在石牌口却成了开路先锋,除了起初被链弹打得瘫痪的四五艘之外,其余的都还算完好地闯过了周军的拦截。
毕竟是巨舰,船身高大,顶层甲板大大高过了定远军的楼船,离得近了之后,霰弹反而清洗不到那里去;用料结实,那些霰弹并不能将船板击穿漏水。而且这些巨舰在长江主航道是三艘并行,两边的船只各自以一面承当周军的炮火,虽然有一个侧面的船板、木女墙小有损伤,水手的损失却不算很大,而居中行驶的那艘巨舰则更是几乎毫发无伤。
就算是那些南唐军的楼船,高度和定远军的楼船差不多,甲板上确实是被定远军的霰弹打得难以存人,但是被击毁击沉的则几乎没有,在顺水顺风的情况下,甲板上无人的南唐军楼船终于还是跟在巨舰后面冲了出来。
倒霉的就是船身更为矮小的艨艟斗舰和走舸了,先是沿着主航道两侧冲击***线失败,被江陵府和岳州水军狠打了一通,然后转到主航道跟随巨舰和楼船突破,一路被两侧的定远军楼船炮击,甲板被打得清洁溜溜还是小,关键是篷帆都被射得千疮百孔。
于是南唐军的艨艟斗舰和走舸就被周军大量截杀,除了挤在中间不曾挨着炮火的有幸逃了出来,其余大多数都因为水手伤损严重或者篷帆失效而滞留于石牌口,最终被周军俘获。
不过周军在此时还顾不上抢这么一点生俘的功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张光翰命令江陵府水军留下来收拾俘虏,岳州水军则跟随定远军对南唐军船队进行穷追猛打。
在让开主航道放南唐军挤过去之后,现在周军转身变成位居上风上游了,此时不趁势攻击扩大战果又更待何时?于是定远军从两侧包夹着,岳州水军自后面兜底,周军就这么一路“护送”着南唐军船队,一直来到这一片沙洲地带。
南唐军的船队被这些沙洲肢解,原本聚集成团的船队在此被迫变成了一条条的行军队形,各自沿着沙洲间的细流向前蜿蜒而行,相互间的掩护、策应根本就无从谈起,有的只是一往无前向前冲的信念。
好在这种地形不光是限制住了南唐军,对周军也是一样公平,一路上都在从侧面打击南唐军船队的定远军,此时难以挤到南唐军船只航行的细流中去,只能隔着沙洲对南唐军的船只进行打击,若是相互间隔着的这个沙洲变大了,甚至有可能霰弹炮击就打不到了。
不过跟着后边扫尾的岳州水军却是大占便宜,这些沙洲之间的细流蜿蜒曲折,进入此间的南唐军船队显然无法像冲破石牌口时那样疾速行驶,船队的整体速度猛然慢了下来,尾部殿后的船只就只能等着岳州水军追上来了。
乒乒乓乓一通好打,南唐军的船队又被切掉了一截尾巴,从湖口一路行来的浩荡队伍,至此已经折损了将近三成。
但是林仁肇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从石牌口开始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突进,在周军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来,一直杀到采石矶为止”,这个决心从冲击石牌口的周军拦截线时就定下来了,而杀出一条血路来,这血就绝不可能只是周军方面来出,甚至可以说主要就不是周军方面来出。
好在装载镇南军核心主力的大船多数都冲出来了,而且沿途伤损较轻,船只累计折损了近三成,兵力却没有损失这么多,等到焚毁了采石矶浮桥之后,仍然可以到金陵与周军一战。
船队沿着沙洲间的各支细流蜿蜒前行,一路上分分合合,反倒是越走越顺畅的样子,包抄在船队两翼的周军船队经常因为隔了一条较宽的沙洲而鞭长莫及,一时间却好像真的是来护送南唐军船队来着。
…………
“注意了!唐军的船队过来了,准备砲击!”
虎踞洲上,一个中年军官举着千里镜向西南方向扫视着,突然看到了远处的帆影,连忙高声叫喊起来,儿郎们闲在这里两三天了,精神头都已经摸鱼去了,不早早地将他